第七章 酒肆题壁惊幼公，诗喻妙传书蕉叶
　　零陵古城依山傍水，东起东山，西至潇水，南起南门小菜园，北至东山转角楼。七个城门，东、南、北门在东山，至今还残存着沧桑印记老东门遗迹。从南到北依次为太平门、小西门、大西门、潇湘门，与之对应的是四个老码头。这里远离大海，遥望长江，湘江水路通达广西。
　　这天，随着一条气派的官船靠岸，三十二岁的湖南转运留后戴叔伦押运的盐铁船队停靠到潇湘码头，戴叔伦风流倜傥，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气，他留足值守，自己带了随从上岸采买生活用品。
　　戴叔伦，字幼公，润州金坛(今属江苏省常州市金坛区)人，这是他第一次办差。初来乍到，只觉得这里的景色优美，繁华秀丽，就让常来此地的随从小哥带路，先行吃饭，再逛古城。随从小哥带着戴叔伦一众来到“潇湘夜雨”酒肆，找了个临窗面江的桌子坐下，点过酒菜，戴叔伦抬头打量酒肆内部陈设。这一酒家掌柜的看起来就是勤快人，布设考究，很有文化气氛，周遭墙上点缀了一些字画，非常温馨和谐。忽然一幅与众不同的题壁映入眼帘，他不由得趋步向前，近距离欣赏。这是李白的诗《嘲王历阳不肯饮酒》，其书龙飞凤舞，随手万变，与周围书风迥异。戴叔伦不由得朗声诵读起来，当读完“沙门怀素”四个字，不由自主地惊叹：“美轮美奂！美轮美奂！怀素？怀素现在哪个寺院驻锡？”
　　旁边正在吃酒的隐士朱遥，见戴叔伦口吐莲花，气度不凡，遂接口道：“客官，在下朱遥，是怀素的好朋友。怀素俗姓钱，他七岁出家书堂寺，现在零陵城东门外家里习书。”酒菜上来了，戴叔伦拉过朱遥共同饮叙。
　　朱遥眼力不错，这戴叔伦是润州金坛城西南窑村人，出生在一个隐士家庭。祖父戴修誉，父亲戴眘用，都是终生隐居不仕的士人。戴叔伦年少时拜著名的学者萧颖士为师。戴叔伦博闻强记，聪慧过人，诸子百家过目不忘，在萧门弟子中出类拔萃。至德元年（公元756年）岁末，为避永王兵乱，二十五岁时他随亲族搭商船逃难到江西鄱阳。在人生地疏的异乡，家计窘迫，不得不探寻仕途。大历元年（公元766年），戴叔伦得到刘晏赏识，推荐为湖南转运留后。主要负责湖南一带的盐和钱粮转运，这是他当差以来第一次到零陵。
　　朱遥学识渊博，久隐不仕，在零陵很有名望，人们习惯称他朱处士。他对书法颇有研究，当年看到怀素的书法时，耳目一新，为之一惊，叹道：“字还可以这样写！”于是慕名赶到龙兴寺拜访怀素，从此便成了忘年之交。
　　戴叔伦与朱遥酒酣耳热，论起相同的家世和爱好，电光石火，一见如故，成了至交。戴叔伦十分倾慕怀素，意欲拜访，朱遥一口应允，并即刻停箸罢饮，带足酒菜，直奔零陵东门外而去。
　　从潇湘门穿街而过，出了东门就到了怀素家，临到门口朱遥喊了一声：“藏真，来客人了。”
　　怀素听是朱遥的声音，没应声，也没抬头，自顾自地在一块宽约三尺、长盈丈的漆板上狂书。朱遥走到近前，见张谓也在，便和戴叔伦一块屏息凝神，站在张谓旁边观赏。怀素旁若无人，时而把笔急搦，时而翻锋泼墨，笔走龙蛇。当完成最后一笔后，将笔抛向墨盘中央，这才抬头和客人打招呼。
　　朱遥此时在院子葡萄架下石桌上已经摆好了带来的酒菜，招呼宾主落座。稍事寒暄，大家开始相互敬酒，怀素来者不拒，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一会儿已是半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