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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1年01月13日
书法写我
《行草例话》(1)
《行草例话》(1)

  作品一:《王羲之论书》一则
  除夕,窗外的夜色颇不宁静。性急的人们从天没黑就开始放炮,爆竹的火光将天空映得更加乌蓝。再有个把钟头,马年就会庄严地来到,坐在书房,我的心里有了一种莫名地兴奋。我想写字——这些年习惯让我常常用写字来对付喜悦与孤独。
  案边有宣纸,用来包裹宣纸的是半张包皮纸,纸质较粗,颜色像早先上学时做本子用的麻纸,这纸在我的记忆中却非常亲切。新的一年,这才只是揭开了一张皮,往后的日子就是一个又一个真正的日子了。
  手头正翻《法书要录》,那么就写《王羲之论书》吧。书案上有笔有墨,笔是长锋,墨是宿墨。没有要创作一幅作品的架势。雪白的灯光下,听得见笔与纸触摸时发出的沙沙声,我想我血管里的血在潜流中大概就是这种声音吧!
  王羲之的书法遒丽天成,是因为王羲之有超然物外的胸襟,是他的睿智与胆识,他将自己在书史中定格。抄录这则书论时我完全是一种随意状态,涨墨也罢,渴墨也罢,行也罢,草也罢,一任意随笔走。当我在快意中写完这幅字时,竟然发现它还真像是一幅作品。我盖了名章,似觉正文之后太空又补了两枚更大的印章。
  这幅字字形不大,但感觉笔意敦厚,气息流动,难道是我于潜意识中得了“大王”的一点指授吗?一时竟让人做冥冥玄思。
  作品二:《久邻常客》对联
  壬午仲春,偶翻闲书,读到“久邻青云谱,常客滕王阁”这副对联时,心一下子就被“青云谱”和“滕王阁”给系住了。青云谱在南昌南郊定山桥附近,八大山人曾偕其弟隐居于此,后人仰慕其贤,便集资兴建了青云谱。青云谱是因了八大山人才名扬于世,久邻青云谱,让人会时时记住隔壁就住着一位书画大师八大山人,心里会生长出一些底气。滕王阁在南昌沿江路赣江边,为唐显庆四年太宗之弟滕王李元婴都督洪州时营建。上元二年重修,王勃省父过此,席间作《滕王阁序》而成千古传诵之名篇。常客滕王阁,那“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景象又会使人思接千古,浮想联翩。
  写这样的句子得选仿古徽宣,而且需八尺长幅,那样才能字大如斗,才能写出青云谱和滕王阁的气象来。近来我特喜欢用长锋作纵横挥扫,长锋含墨蓄水,能写出痛快淋漓的感觉。挥写中我是全然不顾聚锋绞锋散锋了,只是一味让笔墨在纸上宣泄。写好这副对联我一时无法张挂起来,只能铺在厅堂的地上,点一支烟,端一杯茶,孤芳自赏中在沙发里做一番卧游了。
  作品三:黄庭坚题画诗
  这幅扇面的起首印内容是:“沉著痛快”,是前年那个大雪天,朋友魏杰呵冻操刀为我所刻,我很喜欢这枚印。写字其实写的是关于人生的哲学。写字的过程实际是不断制造矛盾又不断解决矛盾的过程,这也是书法的结。人生也是一样,我们将迎面而来的一个又一个矛盾解决了,我们战胜了困难,我们也就活出了经验。
  扇面还毕竟是个小品,用不着让它承载更大的使命,于是在内容上我选了黄庭坚的一首题画诗。诗的大意是,烟云与水色相映,远江与沙渚共寒,在这荒远的汀渚上空,无拘无束的鸥鸟来回恣意飞翔;近来“我”频频做着身在江湖的美梦,竟怀疑起自身是在故乡的山上。这首诗雅淡萧散,亲切自然,还没挥毫就令人先快活了一阵子,一旦笔墨落纸,让鸥鸟尽情翻飞,让梦萦绕故山,思逐笔意,遐想无限。这幅字通篇大概只用了一笔墨,长锋真的能蓄墨,痛快啊!
  作品四:欧阳修《秋声赋》
  书法讲究润含春雨,干裂秋风,那是一种境界,一种精神。王僧虔云:“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这样一来,我就常去让春雨沐浴,让秋风拂面,为的是体会那一种感觉。秋风的感觉是什么?吟欧阳修的《秋声赋》,知秋风“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澎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这多像是一幅沙沙落纸的行草书法啊!让人难以言传,只能依着秋风去意会了。“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唯物之灵……”生命的哀婉竟能在秋风中逸出,为了体验,我写了《秋声赋》。
  创作中我想飘逸潇洒,更想稚拙凝重,或浓淡相间,或聚散有致,如石铺阶,如玉落盘……思绪就这样一直紧随着那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