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爱花花草草,这么多年都不曾变过。换过几个单位,宿舍也换了不少,没有一处是我不养花草的。
我的这些花草,只有几株是从花卉市场买来,大多都是从朋友熟人那里讨要的苗儿。我只喜欢小苗,慢慢地养,慢慢地看着它们长大,直到欣欣向荣。我喜欢这个过程胜过给我一盆繁花似锦的成品。
我喜欢看着它们在土里扎根,喜欢看着它们长新枝发新叶。若能开花就更妙了,即便一朵,也能让人欣喜好久,有时竟也会喜悦得热泪盈眶。好似我们星夜兼程,早上六点终于到达华山东顶看日出,翘首,翘首,望眼欲穿,太阳突然就从山背后跳出来,让人激动不已;又好似日夜思念的一个人,原以为相见遥遥无期,可突然就站在了你面前,带着温润如昔的笑容。
我不曾买过稀有名贵的品种,养着的都是最普通最常见的花草,只是因为它们好活,有土就能扎根,有水便能滋养。它们会欢欢喜喜地生长,长得茁壮茂盛,从不让我失望,而且让我对生命之力惊叹不已。花盆大点,它们就长得高大,花盆小了,它们就长成袖珍。跟随着四季轮回的变化,它们或生长或休眠,安安静静地待在我给的角落里,不离不弃地陪伴着我。
我是有多么喜爱花花草草啊!乡间小路边的野草杂草我不嫌弃,田间地头的庄稼蔬菜亦是让我欢欣。可以几个月不去逛街购物,但几天不去游村转户就太让人着急了。我常常散步到周边的村子里,看人家房前屋后的小花坛小菜地,看看每户人家种了什么菜,养了什么花。流连在花草果蔬的地畔,猜想着这家的主人是什么样子,或想着她们也和我一样爱这些花草,我那贪婪的眼神,会让人误以为我想偷东西呢。
我太希望有自己的农家小院了,最好是那种平整的偶有青苔的土院子,有石头铺就的弯着的小路,有自己喜爱的花树或果树,有整齐的菜畦和竹子的篱笆,有一盆盆植物翠绿欲滴,有一簇簇花儿鲜艳娇美。最好有一片粉色的蔷薇花肆意开放,经久不息;有一架紫藤花在三月间沁人心脾,勾魂夺魄;再有一簇凌霄花就更好了,它们攀援而上,那橘红色的金钟般的花儿惹得蜜蜂蝴蝶留恋飞舞……而我,早看花,午乘凉,夜赏月,一个人也定不孤独。可惜,我只是住在城市的高楼里,脚下没有一寸属于自己的土地。所以,我从未放弃在家中的盆盆罐罐里养花种草,看见它们,我觉得真实和自然,觉得我还没离开土地。
自从有了孩子,我那大小二十多盆花不得不搬到单位去,或在墙角,或在案头,办公室摆点,宿舍里摆点。我便能天天在跟前伺侯着它们,再听听同事们的夸赞,心里就更美了。
可是在长长的寒假和暑假里,我的花花草草们可就备受磨难。暑假前,我把它们搬到树荫下,想着既能遮阳还能淋雨,可没想到,君子兰墨兰受不了高温,蟹掌兰受不了雨后的闷湿,等我中途回来看时,它们已经奄奄一息了。赶紧搬回宿舍,修枝剪叶救它们的命;寒假时,有几盆没地儿放的,只能留在办公室,没有暖气,怕冻着,也不敢浇水,三十多天里想着它们在苦熬,我的心也揪着。终于等到收假,紫竹梅和一大盆绿萝已经毫无生机,只有那盆碧玉还剩中间一根早芽,算是有点希望。倒是从山上挖回来的迎春花最是坚强,竟开出四五朵小黄花点缀着。同事们欣喜,我更是疼爱,开空调,浇水施肥,尽心地补偿它们。
春天来了,我让它们在温暖的阳光下沐浴,让它们在自然的风雨里舒展,而它们也总能明白我的心意,不计前嫌地奋力生长,发新枝,长新芽,一派生机盎然。可到了五月,太阳毒辣辣的,它们只能重回宿舍,巴望着从窗户口争点阳光。吊竹梅由紫变绿了,吊兰也只朝一边长,墨兰的新芽迟迟不长高,君子兰的叶片又小又薄……哎,你们在这小屋里活得该有多么憋闷和委屈啊!你们需要的是广阔的天地和阳光雨露清风明月,可看看这坚硬的水泥地,感受这太阳暴晒后的毒热,一小盆土又怎能护得了你们周全!
今天中午,我终于鼓足勇气将你们装上朋友的车送走了,看着远去的车影,我心里顿时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