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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0年05月27日
一孔之见【孔明专栏(84)】
忙不?
忙不?
   老有人问:“忙不?”我喜欢反问:“咱又不日理万机,忙啥?”本来算谦逊,也不无幽默,却被有人当真了:“不忙,给咱写篇吹捧文章?”这话接不住,但也得接着:“过些日子吧!”算是搪塞,一转过身,心里就噗嗤笑了:“咱是闲人呀!”
   “忙不?”实话实说,也是反问:“咋能不忙呢?”咱虽然不下地干活,但也算劳动人民,不劳动,成吗?顾名思义,劳动人民,就是劳动来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与咱劳动人民不沾边儿。做了劳动人民,就得自食其力,否则要饿肚子。即使自食其力,也未必不饿肚子,否则就没有贫困户了。譬如那些拾荒人,脚手不停点,踅摸来,踅摸去,也被撵来撵去,图个甚呢?糊口而已!能糊口吗?饥一顿,饱一顿,是免不了的。大凡自食其力者,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己得养活自己。上有父母,孝敬   是天经地义的;下有儿女,教养是义不容辞的。为此,没有钱行不?当然不行!那钱从何而来?偷去?自己挣呗!怎么挣呢?干活呗!有活干,起码有盼头,至少去了断炊之忧。各行各业,只要是干活的,都属劳碌命。劳碌,懂吗?就是忙呗!劳碌终日,就是终日都忙呗!
   有人把写作比喻为耕耘,真是太形象了。耕耘,就是扶犁耕田,就是执锄除草。想象一下“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就明白啥叫辛苦了。文章写成,改来改去,与“锄禾日当午”何其相似乃尔!还有人把写作叫“爬格子”,更形象了。那跃然纸上的字就像蝌蚪排队,那可不是自己蹦上去的,而是一个挨一个被“逮”上去,排列成行的。现在兴打字,也就是码字,比写容易些,但要排列组合,码成自己的文章,并不比写容易多少。耕地播种,一粒种子一个坑,含糊不得,马虎不得,精耕细作才有望收获。写作是一样的,可能比种地更讲究,辛苦不说,还劳心、劳神,时日月精华于一身伸出手常出力不讨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写文章却未必,至少不尽然,并非把字码成诗,就是诗;把字码成文,就是文;把字码成长篇,就是一部巨著横空出世了。一些人吧,还真是白忙活了。
   白忙活也是忙啊!一些人若不白忙活,世间就没有穷文人了。我见过的作家,穷忙的居多。为何穷呢?整天白忙活,能不穷吗?忙不出个名堂,又不能从忙里解脱,忙成马了,仍乐此不疲,那就是穷忙的命嘛!问他们忙不,那不是戳心而明知故问吗?写作人多半自命不凡,多半受使命感鞭策,多半以家国天下为己任,多半不为稻粱谋,多半自以为自己写作就能救国救民,或利国利民。他们自信得可爱,又自负得可憎,更自尊得不可理喻!有个成语,叫敝帚自珍。对自己码出来的文字,写作人多半都有这种心态,有时甚至是一种病态。
   “忙不?”在写作人心里,只有忙于耕读才是充实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无奈。一个人有了事业心,这事业就成紧箍咒了;有了名利心,这名利就成迷魂药了。被咒了,就被套牢了;被药了,就身不由己了。总埋怨时间不够,常把鲁迅的话吊在嘴上:“时间就是生命,无端地浪费别人的时间,其实是无异于谋财害命的。”这话一半是说给自己的,一半是说给别人的。大凡事业心重的人,对时间的宝贵都感同身受。“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珍惜光阴的人,忙不忙还用得着问么?
   “忙不?”容我说心里话:“真忙呢!”我是图书编辑,也就是做书的。为他人作嫁衣裳,乃是天职,也是宿命。读书之人越来越少了,写书之人越来多了,卖书的门槛越来越高了,买书的读者越来越挑剔了,我们这些做书的有多难就可想而知了。每一本书的呱呱坠地,都渗透了编辑太多的汗水。至于我吧,还得另当别论。我的正业是编辑,副业是写作,时间从哪儿来呢?一个是下班之后,一个是双休日。在别人眼里,我是文人,更是书生——说“书虫”更准确些。人生在世,做啥都上瘾呢,吸烟有烟瘾,喝酒有酒瘾,其实读书也上瘾呢!下棋有棋迷,玩牌有牌迷,打麻将有麻迷,读书之人多半是书迷。一天就那么点时间,真是少得可怜。人问忙不,该怎么答呢?我想忙里偷闲,读书、写作,算不算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