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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0年04月22日
乡党之十三
玩家旺社
玩家旺社
  “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陕西只能埋皇上”,这句顺口溜,说明了秦地文物古迹多。十三朝古都,地上地下有着众多已发现或尚未发现的文物,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其中三个都是生前执政于秦地,死后又葬于秦地。故而不论是平民百姓盖房取土,还是政府兴建项目,只要动土,就能发现文物,有时一场大雨,一场洪水,就可泡塌一两座古墓,或冲出几件铜镜、古钱币来。
  蓝田名勺白火娃,手执长勺,走南闯北,专为红白喜事掌勺做席面,见多了为名利争吵打闹的场面,可在喜宴上,正要拜天地的新郎被警察带走,却还是头一回经见。
  被带走的新郎名叫韩旺社,渭河边人,这儿为汉未央宫遗址,当地人种庄稼时,常会翻腾出一些上有“长乐未央”“长生无极”的汉瓦当来。旺社长得瘦小,两只眼睛细而长,平时眯眯着,只有听到啥让他动心的事了,才猛地一睁,便显得亮而且犀利。上学时,就偏好文史,平时更是风水堪舆的书不离手,也拜过几个师傅,因此,只要从哪儿走过,山川沟峁,坡坡坎坎,哪儿适宜做阴宅,他心中都清楚。但旺社这人很迷信,最害怕因果报应,因而也不敢干挖坟掘墓的勾当。
  旺社小时候,村上平整土地时,也见到大人们挖出过一些彩绘的陶俑,那时社员都觉得晦气,便用镢头砸烂了事,只有旺社他奶拾回几个,摆在村庙佛像两侧,说是让其伺候神爷,类似于现在纸扎的金童玉女,旺社那时常随他奶去庙里烧香叩头,信神信鬼的心理就是从那时养下的。一般工程兴建前,都要用洛阳铲将地下探测一番,以确定有无古墓文物。旺社不用,只需搭眼一瞅,根据地理风水、地形地貌,便能判知有无,且八九不离十,市上修绕城路时,旺社就在绕城公路边上,看这一块风水极佳,是做阴宅的上乘之地,再加上有一处地表已略陷,便说这儿有一个唐代家族墓,因古人更讲究风水,凡有名望实力者,穴位也都叫风水先生去看去选,连武则天为自己选墓穴,也是先后派出了当朝风水大师袁天罡、李淳风去勘察,结果二人一前一后均找准一地,袁天罡先到,便在土里放置了一枚铜钱,后到的李淳风拔下头上的金簪,扎入土中,恰好扎在铜钱的方孔里,这就是今日的乾陵所在地。
  旺社发现后,便将此情况报告给了修路方,修路方也将此情况汇报给了文管员,可文管员却说,我一个名牌大学考古系毕业的高才生,成天干的就是这事,我都看不来,凭啥听你的,便不理会。旺社苦笑一声,便在一次酒后,将此事说给了一位高中同学,倾诉了一番心中的苦闷。岂料这同学却是听者有心,便纠集了几个闲人,一人置办了一身孝服,穿在身上,连夜在旺社说的地方动土挖掘,挖了一夜,眼瞅着快见棺木了,天已放亮,这几人就穿起孝服,过路的人以为是谁家要葬埋老人,挖墓穴呢,皆不在意,结果,光天化日之下,这几人就将几座唐墓里的唐三彩俑、唐镜、金印等文物盗掘一空,然后上面重新堆起一个大墓堆,再放一两个花圈,就像一个新埋的墓子。
  这些东西很快出手,其中唐镜、金印在深圳海关被查获,顺藤摸瓜追查过来,就查到旺社这儿,因旺社事先给有关部门报告过,加上他也是无意透露,又未参与盗掘倒卖文物之事,便很快被放了出来。自此以后,旺社便名声大震。其实,旺社心里明白,风水学的基本原理,就像一个公式,掌握了就简单,数千年的人类文明史,一些风水佳的地方,甚至出现了上下埋葬着不同朝代的人,盖因都是按此套路找到此地的。
  乱世黄金,盛世收藏,改革开放这些年来,中国的老百姓由贫困走向温饱,又迈向小康,有钱、有闲,便火了收藏。旺社也顺天应人,收藏热刚有苗头,旺社就敏感地触摸到了,买了一大堆这方面的书籍,点灯熬油,彻夜苦读,后又走村串户,专门收购村民家中的老家具、老瓷器,还有瓦当、陶器,周日一大早,便拿到省城朱雀路古玩市场,摆开了地摊。
  古玩界有句行话叫拾漏,即以很少的钱,收了件很贵重的东西,初期,漏太多了,因为不管是买的,还是卖的,懂的人没几个,可谓遍地是漏。捡了漏,还得要能压得住货,不能这边买,那边就出手,真正的好东西,越放越值钱。但压货就需要资金,好在旺社这几年结交了一大批达官显贵,从他们那儿借了些钱,不断地收购囤积了许多宝贝。
  旺社一个农村小伙子,身居社会最底层,何以结交有钱有势的人,说起来,还是通过古玩。古玩这行十分有趣,说穿了,就是最底层的同最上层的人在打交道。旺社肯学,又常年走村串户,经见得多,凡家具、石器、瓷器、青铜器、砚台等古董,只需瞅一眼,便知真假,也常常被人请入府邸,好酒好菜好烟相待,替人掌眼,且分文不取,因而结交了不少朋友。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果然,就在几乎全民收藏之时,旺社在大唐西市古玩城开了间门面,布置得简洁典雅,把他这几年囤积的宝贝一一摆出。结果,一件件东西都比原来收购时翻了好几百个跟头卖出,就拿那一对黄花梨圈椅来说,当时收时,只花了120元,如今竟以120万元卖出。当时花了5000元钱,买了一套四神瓦当,如今500万还不想卖。其实古玩行还有个规律,同样的货,不同层次的人卖出不同的价格,旺社结交的人不同,卖出的价格自然也高,很快,旺社就身价过亿,成了古玩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城郊买了别墅,每天进店就是焚香喝茶、弹琴练字,也不用再铲地皮(走村串户收货),而是静等人送货上门。
  在所有藏品中,旺社最喜爱且收的最多的还是瓦当,数量达千枚以上,有云纹、文字、鸟兽图案,许多还是珍品、绝品、孤品,为此,他还写出了不少这方面的研究文章,发表于《收藏》杂志,因其眼力高,电视台的鉴宝栏目,也常常请他去做嘉宾,同大学教授、文博专家一起坐而论道。
  其实他最得意的事便是,把这么多年收集来的瓦当,一个不卖,而是在家乡盖了几间房,开了间“秦汉唐瓦当博物馆”,成了全国首家此类私人博物馆,虽说是私人博物馆,但其中许多藏品,却是连省博物馆也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