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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9年11月15日
一孔之见【孔明专栏(71)】
舒服
舒服
  人活啥呢?说白了,就俩字:舒服!
  古人云:“食、色,性也!”解读这句话,就能归结到“舒服”俩字上。“食”为了生存,“色”为了生育,这个过程,都令人舒服,人因此才有了活并活得长久的意愿和兴趣,也因此视“食”和“色”为人生顶级乐事,不能等闲视之。缺其一,或其一不能满足,人必不舒服,至少不完全舒服。饿不舒服,人就想吃;渴不舒服,人就想喝。有吃有喝,那才叫舒服。与其说人追求吃喝,毋宁说人追求舒服。美色譬如美食,道理如出一辙,不为别的,只为舒服也!
  初恋、热恋,初夜、蜜月,小别胜似新婚,一言以蔽之,都因为舒服,所以被人唤作幸福。花前月下,窃窃私语,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也都因为舒服,所以人皆心向往之。失恋了,等于是忍痛割爱了,那滋味舒服乎?相思病就是舒服缺失症。“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哈,害相思病了。李清照“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也是相思病发作。“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怎一个愁字了得”,那肯定不舒服!长亭送别,也是忍痛割爱啊!“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所以人生在世,求舒服可以,去不舒服却难,甚而难上加难。
  舒服是一种体验,也是一种诱惑,寄生在无穷无尽的愿望和欲念里。欲壑难填,再加上贪婪,或者说贪得无厌,舒服不舒服呢?如愿以偿,自然舒服;事与愿违,自然不舒服;若不知足,就不可能有舒服的时候。如鱼得水很舒服,那缘木求鱼呢?一瓢渴饮很舒服,那望梅止渴呢?适量饮酒很舒服,喝得呕吐不止,就无舒服可言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溜须拍马、阿谀逢迎、甜言蜜语,都是给所好者耳朵拜年,使之中听悦耳,心里舒服。人喜欢听音乐、歌曲,就因为音乐、歌曲既中听,又悦耳。靡靡之音是声音鸦片,听了心里麻酥酥的,那就叫舒服。人有虚荣之心,被恭维便舒服;人有爱美之心,被欣赏便舒服;人若偏听偏信,听一面之词,照样舒服。“话有三说,巧说为妙。”巧说就是投其所好,就是专挠人的痒处,止痒了,别提有多舒服了。
  舒服,不舒服,是相对而言的。渴了、饿了不舒服,吃饱喝足就舒服;疼了、病了不舒服,不疼、不病就舒服;丢了东西不舒服,失而复得就舒服。一些人舒服了,一些人却可能不舒服。竞技场上,都争第一,只有赢家才舒服;名利场上,都争名利,只有名利双收,才有舒服可言。所谓苦尽甘来,就是由不舒服而舒服;所谓乐极生悲,就是由舒服而不舒服。人生在世,得失在转瞬之间,得之舒服,失之不舒服,乃是常态,谁也不例外。
  一辈子追求舒服,但并非想舒服就能舒服,这是悖论,也是宿命,更是现实。一些舒服能求来,譬如泡脚;一些舒服未必能求来,譬如泡妞;一些舒服转瞬即逝,譬如做爱;一些舒服是自我麻醉,譬如酗酒。想坐享其成,却坐吃山空,舒服有如白日做梦;及时行乐,乐不思蜀,舒服就像打喷嚏。
  人生要警惕舒服。贪图富贵,富贵未必会让人一辈子舒服;贪图安逸,安逸却可能葬送眼前的舒服。穷奢极欲很舒服,能长久乎?花天酒地很舒服,岂无尽头?骄奢淫逸很舒服,却等于吸毒。古往今来,例子不胜枚举。
  孔子赞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又说:“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我五十以后,才真正理解了孔夫子的话。即使生活清贫,心中有道,便心安理得;已经衣食无忧,如果还不知足,那就是自寻烦恼。舒服是空气,呼吸便拥有;舒服是阳光,沐浴便拥有;舒服是粗茶淡饭,“食无求饱”便拥有。
  一位朋友对她妈说:“咱去洛阳看牡丹吧!”她妈答:“我每天坐在自家阳台上,一边喝茶,一边看自家园子里的牡丹,多舒服呀!”我接住话说:“是啊,牡丹就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呢?车马劳顿,摊上时间,来回折腾,到了洛阳,去看花海,还是人海?戒定慧去贪痴嗔,老人家觉悟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