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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19年09月25日
院子
院子
  老家是心灵栖息的地方,回忆儿时的生活,便想起老家的院子,那个地处汉中盆地,伴随我成长的乐园。
  院子的围墙虽然是土坯的,但用稀泥抹得光亮整洁,围墙顶端覆以青色的瓦,参差叠盖,遮风挡雨。大门的门楼模仿旧式建筑,用青砖做层层叠叠的堆砌造型,在当时看来已经算很精致了。
  土坯是妈妈夯的,夏天农闲时候,妈妈便用铁铲在沟渠里挖出稀泥,倒进一个只有四面边框的长方形模具里,用脚踩实,抹光表面,去掉模子,在渠边晒干后运回家。现在想来,沟渠边全是小径,真不知妈妈那瘦弱的身躯,是如何把沉重的土坯挑回家的。
  妈妈是个要强爱美的人,年轻时候在村里也算数一数二的俏媳妇,识文断字、能干泼辣,把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不是要赞美妈妈,但想起老家的围墙便自然想到妈妈的辛劳。
  院子南北两边相对而建三间瓦房,东西两侧的围墙下便是半米多高、用砖块修葺的网格花坛,上端是水泥平台,还可以用来放脸盆等家什。有了花坛,院子即刻有了生气,有了家的味道。妈妈将打理花坛的任务交给我。儿时的我已能替家里干很多活了,而且从没觉得自己小,反倒是现在,心理年龄总是追不上生理年龄的增长。每年春天,在花坛里撒上从各处收集来的花籽,指甲花、太阳花、烧饼花等等,有的已想不起名字。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看种子发芽没有,等淅淅沥沥的春雨洒进花坛,看着滴答滴答的雨水顺着新生的嫩叶滑进土里,一边仔细辨认哪种花吐芽长叶了,那一刻,心里便很踏实很满足。盛夏时刻,这些花便竞相绽放,红的、黄的、紫的、白的,将院子装点得色彩斑斓、姹紫嫣红。放学回家,踏进大门的那一刻,心情亦如鲜花般绽放。
  除了这些花花草草,最让我引以为傲的是那棵栀子花树,记不清是小学几年级的夏初,走了很远的路,从邻村折下几枝长势较好的花枝,插进稻田里,和水稻一起成长,到了秋天,已经根壮苗肥了,将它小心翼翼地移进围墙东边的花坛里,悉心呵护,花树便疯长起来。上初一时候,它已高过围墙,伸出墙外,每到初夏,树上便缀满大朵大朵洁白如玉的栀子花,满园飘香,或送给邻居,或带给老师,总能收获开心的笑容。有时折几枝插进花瓶,放在写字桌上,做作业累了,便凑近花朵,贪婪地呼吸,花香钻进鼻孔,沁人心脾,即刻神清气爽。栀子花让儿时的我在单调的家务和枯燥的学习之余,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带给我些许愉悦和慰藉。
  院子中间还有一宝,就是爷爷年轻时种下的核桃树,等我出生时,本就是棵大树了,已然成为我和两个哥哥的乐园。每到夏季,核桃树枝繁叶茂,撒下满院的清凉,小时候的暑期漫长而快乐,每天看哥哥在树上爬上爬下,有时还躺在树杈上,得意地向我炫耀。我也跃跃欲试,试图攀爬,可惜自始至终都没学会上树,几番尝试后,感觉胳膊乏力,又有些恐高,便放弃了,现在想来还心怀遗憾。有一次,二哥干了错事,不敢见妈妈,便爬上树,躲进浓密的枝丫。天黑了,妈妈在村子里四处喊二哥的名字,怎么也找不到人,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二哥默默从树上爬下来了。因为这件事,二哥成为我们兄妹多年的笑柄。核桃树还是昆虫的乐园,树上时不时掉下来一只只色彩斑斓的毛辣子,见了她,只能躲着走;如果掉下来的是肥嘟嘟软绵绵的大青虫,就会拾起来把玩一阵;有时掉下来的是黑水牛,性格温顺,没什么脾气,用一根绳子拴住脖子,他那两只坚硬的翅膀就成了天然风扇,凑近脸颊,凉风习习,心中便很惬意。
  最让我们开心的是吃核桃,从八月开始,开始尝新,青核桃去皮很难,就用刀子削,代价是乌黑的双手,一个暑期都难以变白。随着核桃渐渐成熟,有炸开皮掉下来的,如获至宝,即刻砸开,慢慢咀嚼,唇齿留香。一直到初冬,还能搭着梯子,用长长的竹竿从瓦房顶的一道道凹槽里拨下来核桃。在没有零食的年代,它带给我们兄妹回味隽永的口食之乐。
  夜幕降临,是最温馨的时刻,大人们围坐在树下,说着家长里短,我和哥哥在院子里练习倒立和单手翻,比赛谁翻得多,身轻如燕的我往往获胜,在嬉戏打闹间,亲情愈加浓烈。
  后来,大哥考上中专,风风光光离开了家;二哥也考上县城的初中,周末才能回来。高中的我在县一中上学,加上父亲工作的变动,便举家迁到了县城。老家的院子渐渐荒废,土坯瓦房经受不住风吹雨打,在我上大学的时候,便转手他人了,当时,心中确有万般的不舍与留恋。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方自己的院落,或大或小,或豪华或简陋,无论走多远,离开多久,每每想起,柔软而温暖。如今,承载了儿时美好回忆的老院子已不复存在,但它深深镌刻于心,随时翻阅,历历在目,恍如昨日,诚如有些人有些事,怀念一生,温暖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