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上木匠制作的硬轱辘大车
王智(右)学打造纸帘子 春节前,在陕西省图书馆进行的一次民俗文化讲座上,现场的观众有点蒙——一个简单的关于花灯的讲座,主讲人王智并没有拿着稿子照本宣科,而是一下子带来了40多个花灯。“接地气!”现场观众这样评价。对于王智来说,“接地气”或许是对他十余年来基层非遗工作的最佳褒扬了。
在这场“王智话陕西村落年节文化——留住逝去的记忆”的讲座中,他执拗地要在年节文化前加上“村落”两个字。“我要讲年的故事,更是要讲活态的故事,讲我十几年来看到的、亲历的、鲜活的故事。核心就是告诉大家,城市化发展速度很快,整个西安地区很多乡村消亡。我们要和时间赛跑,要和城市化赛跑,要拨打120抢救文化。”
王智,西安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专职副主任,陕西省民协副主席,还被誉为“非遗搜索引擎”“非遗百科全书式的人物”“非遗阵线上的乌兰牧骑”……他长期致力于关中地区民间文化抢救和非遗的挖掘,15年来走访陕西以及全国地区3000多个村落,调查寻访挖掘民间艺人5000多人,为非遗博物馆收集实物2万余件,在全国各地做触摸文化根脉的体验式非遗讲座400多场。
耍社火等活态文化,反映了人们的社会价值观
“活态文化”是王智在采访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包括耍社火等非遗文化在内的各类活态文化,是人们各种社会价值观的反映。在讲座中,他竭力阐释着自己的观点——他试图从这些依然具有旺盛生命力的民俗活动中,汲取文化层面的养料。“比如说过年,首先它是一个时间段,年的概念是无形中延伸的,腊八,小年,除夕,正月。知道这些节点上的活动,对于年的文化内涵也就理解了,因为过年各个节点的活动是和过年的礼仪相互关联的。”
社火,是乡村社会里的全民狂欢,有时候为了攒一场社火,村子之间就要“烧社火”,类似于古代的军事对垒中的搦战,激怒挑逗一方,使其加入到社火表演中来进行“斗社火”。这样充满生活意趣的传统民俗,使他从表象粗粝中看到了文化的精细。在深入民间调研考察后,从耍社火中得出了农耕文明的年俗密码。“关中地区在乡村中,年俗的东西特别多。社火是三年一小耍,五年一大耍,虽然随着城市化的进程,有的村落消失了,有的地方还顽强地保留着,比如鄠邑区、周至等地的社火现在仍然有持久的生命力。”他将社火归纳为农耕民族的生存图景,“我理解的社火是,社,是土地神,是祭祀土地神。因为土地是农耕民族最根本的生存来源,而祭祀土地,祈求五谷丰登,大家要结社,形成祭祀单元,也就不难理解了。”
他的大部分时间是在乡村田间地头里,以“田野调查”的方式挖掘非遗文化。保护、记录、传承着乡村里“根脉的东西”。对此,他是这样阐明自己的初衷:城市创造的是商业化的价值,而农村有土地,有农业生产,非遗正是农耕文化基础上形成的一种文化。农村保留着中国几千年来根脉的东西,我的工作保护的是农耕文化的文明。
要保护好非遗,先要寻找到保护非遗的钥匙
王智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从2014年开始坚持写非遗日记:九张非遗图片,一段千字短文,写下自己所见所思,以这样的方式记录下每日的非遗工作,叙写非遗故事。在他看来,非遗工作本身就是在调查,研究,挖掘,记录,而微信平台正好可以作为一种调查手段。传播非物质文化遗产,也得创造性地利用现代的理念和手段。现在,他的两个微信号,已经有7000多位好友。“记录的同时也在传播,这是微信这种科技手段重要的地方,然后传播的过程再记录、交流,记录的东西不断融合补充。”
王智有时会感到一种矛盾的状态:一方面,现在很多文化工作者都逐渐开始关注非遗,从中汲取自己的创作营养。他感觉自己的工作很神圣,很幸福;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想干的很多,能做的很少。大多数人对于非遗的理解,还是停留在表层,意识还不到位。
对非遗保护,他有着自己的思考:非遗和整个社会的大环境有关,如果社会氛围都很重视,自然就能很好地保护起来。虽然相关的法规政策已经出台,但目前为止还没有打过一场关于非遗的官司。这说明,从理论到实践,这中间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漫漫求索中,王智希冀找到那把打开非遗之门的钥匙。一个严峻的现实是,非遗传承老艺人不断去世,因此做好非遗抢救记录就显得既必要又紧迫。“要保护好非遗,先要寻找到保护非遗的钥匙,钥匙在人民群众手里,在艺人手里。要保护这些,首先要走进他们的生活,走近传承人,认识传承人。我倡导接地气的非遗保护形式,就是走群众路线。”
6年前开始,王智做了一件颇有意义的事情——给自己调查过的非遗对象,写抢救记录史。《非物质遗产口述历史》已经坚持做了6年,他希望也能培养接班人,带着更多人去做这件事。每年王智都会进行近百场非遗讲座,带着各种非遗实物,辗转各个会场,他将这种方式称之为“乌兰牧骑体验式非遗讲座”。2018年讲了80多场,他却乐此不疲,因为“传播的过程,也是一种传承”。
“别人是往时代发展的前沿看,我们是往后看,看看这些文化现象背后蕴含着怎样的文化信仰文化形态以及文化心理,这些工作就是‘挖掘’。”王智这样定义自己以及非遗工作:“我首先是一个记录者,其次是挖掘者,最后是一个文化传播者。我希望最后能成为一个人类文明的传承者,我也相信我们中国的非遗足以上升到人类文明的高度。”
文化艺术报记者魏韬/文 王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