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两次华阴老腔。一次是2008年国庆期间在西安新城剧院,一次是在2010年央视文化部举办的春节晚会上。
新城剧院那次是陕西省第五次艺术节。老腔被安排在一部大戏的前面,如药引子一样,很是撩人,许多人持了戏票走进剧院不是去看戏的,是想看时下的歌舞或其地什么节目,但一帮子粗布青衫的汉子那么激动地一吼,观众被震住了,可以说是蒙了,我也是,自己被震得连大气儿也不敢喘,怕影响了听觉享受。
在央视的晚会上,由于灯光的作用,老腔又呈现出了异样的风采,更显出了粗犷的神韵。表演者好像还是那些人,但多了个女的,那个女的长得敦敦实实,扮相怪怪的,神态有一副幽默相,初看有些傻模样,人想笑,但她的动作中却透出一种粗放的美,或者说是木讷的美,使人的视觉很受活。
老腔的表演人员组成全是纯正的、地道的泥腿子组合,粗布衣裤、土头土脸,他们的扮相、嗓门和手中操持的家什看似粗糙,但制造出的效果却使人震撼,撩挠人的心扉。特别是他们富有穿透力的声音,一开腔,即使人震撼,犹如一只大蝇支楞着翅膀飞进人的耳朵,高亢、宏亮、浑厚、撩耳,给人力量,使人产生共鸣,听着,不由想起刮大风时华山上松涛的怒吼和渭河汛期时波涛的咆哮,像似有一种情绪在演唱者心中向外迸发,有一股力量从演唱者心中向外宣泄,那股子劲儿带着狠、带着阳刚、带着兴奋、带着快乐。听着看着,受众也似进入到那种激奋中,不由自主地浑身使着劲儿和着那种节拍,恨不得放开嗓子加入演唱者“哎——”长长的浑厚的熟悉的拖腔中。
老腔之所以能感染人,我想最关键的是演唱者那种力量的张扬和情绪的宣泄,是那种令人耳目一新的艺术表现形式。
锣、板子、梆子、牙子、板凳、砖头这些硬件的物什组成的敲打,本身就具有了铿锵之音,清脆、生硬、零碎、热烈,听如乱弹,实则是个性,这些个性的产生,构成了一种强悍的力量之美。
板胡像一个小小的头目,干练的以身作则地起着带头作用,二胡像老板娘一样风迷中多了柔情,把板胡的尖锐和那些敲打乐器的生硬很巧妙地粘合在一起,雷琴像板胡的爹,稳健又快乐地把所有乐器统领在自己的旗下,似整个演奏多了爹的浑厚和稳健,还有唢呐,在老腔中如药引子一样,那么昂扬地一吹,担负着叫板的重任。
乐器是奔放的,人是奔放的,声音是奔放的,听者和看者的情绪也被表演者感染的奔放起来。
老腔既有秦腔的音乐元素,又有碗碗腔和眉户的音乐元素,无论表演者在曲牌中填上什么词儿,表现出来的都是疯狂的快乐。
这就是它能承传的理由,因为快乐在任何时代背景下都是人们追求的东西。
有人说,老腔是现代摇滚,有人说它是唱腔艺术之父,有人说它是疯子艺术,还有人说它是一种粗糙的表现形式。
我要说,它是黄土地上盛开的一种独特的艺术奇葩,是华山松涛声的变异,是黄河涛声的凝结,是关中豪情的彰显,是秦川汉子的心绪表达。
唱如吼,奏如狂,舞如疯,演如醉,整个表演过程中表达了关中民俗文化的所有元素,又体现出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我想这种如痴如醉的表演形式,只有在辽阔的渭河平原上才能体现出它的全部。地域的辽阔,舞蹈的精巧,人的粗放,唱腔的不拘细节,场地的自由,乐器的奔放,也只有厚厚的黄土高原上才是孕育它生命的摇篮。
当整个表演过程结束后,人的听觉一下子沉入雾里,醒不过神来,就像被它震摄的空气又开始流动,被它包裹的情绪才开始慢慢苏醒。被它渲染的耳朵过于清净,清净得不知所措。
后来才知道,老腔在华阴是一种家弦户诵的艺术,据说在民间的表演更是奔放得了得,只要有一块下脚的地方,随时随地都可以展现其魅力,山腰上的道路,农舍的场院,哪儿都有它的出现。它如春天的花儿,人如蜜蜂,声儿一扬,如花儿绽放,人们就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