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医领域,以人之粪便入药,原是富有渊源的。
皇皇药典如《本草纲目》,对这些取诸人类粪便或以此为主料制成的药物之性味、采制、功效和主治疾病等,均有详细记载。但方家开药方时,用到此类药,考虑病家的心理感受,多以隐语指称。如:常用来治疗寒热头痛、劳伤咳血、产后血瘀、跌打损伤的人尿,被称为“还元汤”、“轮回酒”。在竹筒中塞入甘草末,两端用竹、木封固,冬季投入粪缸中,立春取出,悬风处阴干,破竹取甘草末,晒干,称作“人中黄”,中医用其主治热病发狂、中毒、恶疮等症。
英国学者李约瑟将从童尿中提炼出的大名鼎鼎中药——秋石,列为中国古代科技二十六项发明之一。明朝嘉靖皇帝沉湎采阴补阳、提炼仙丹,据《明史·佞幸传》记载,无锡进士顾可学厚贿当朝权臣严嵩,自言能从童男童女尿中提炼秋石,服之可以长寿。嘉靖闻听严嵩奏呈,派钦差至顾家赏赐。顾可学赴京谢恩,又被嘉靖屡封高官。显然,顾可学获得厚赏,全赖秋石之功。这也是以人类便溺为原料制成的药物,进入中国“第一家庭”的确凿记录。
至于此类药在民间的运用,我则亲眼见过。小学同桌的学友,有次在学校与人争殴,背部被猛击一拳,回家后感觉疼痛。其祖母闻之,就用茶盅接了其尚在吃奶的小弟弟一些小便,令这位同学饮下。当时,我和几位同学正在其家玩耍,看后觉得十分神奇,以致随后很长一段时间,每当这位同学与我们发生口角,嘲笑其喝尿便成为我们攻击并打败他的有力武器。
估计在现代人看来,取自身粪便入药,多少有点怪诞。而一些文艺家创作时,却偏嗜搜求此类“重口味”素材作内容,来增加作品趣味,赢取读者或观众注意。莫泊桑总结小说成功结尾的秘诀,是“给读者一记耳光”。大约,这些文艺家便是循此经验,剑走偏锋,以求出奇制胜吧。自然,其中亦有运用得好的。去年腊月,皖省普降大雪,从新加坡回国的女儿想看黄山雪景,陪其坐旅游大巴去天寒地冻的皖南。途中,看了车内VCD播放的《狄仁杰之神都龙王》。此片为香港徐克执导,讲述年方而立的狄仁杰初到洛阳大理寺任职,便遭遇震惊朝野的“龙王袭水军案”。追查中,获悉城内皇族大臣日常饮用的“钦定皇贡”雀舌茶,被觊觎中土的东岛国匪贼下了蛊毒,面临毁家灭族危险。狄仁杰遂寻方祛毒,所得解蛊良术,竟是大饮童子尿。屏幕上于是出现如下两组滑稽镜头:这厢是无数太监男童列队饮水逼尿;那厢是至尊天子、阖朝皇族、文武大臣手捧满盛便液的玉碗,颦眉蹙頞地吞饮……
呵,利用童尿治病,原为中医神功妙术。而徐克巧借惯常专享特供的冠冕豪族,乐极生悲,竟依赖吞饮童尿来挽救性命的特写镜头,于嘲讽中表述众生平等的朴素民主思想,则显现了艺术家的苦心孤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