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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8年08月17日
两只斑鸠
两只斑鸠
  推荐语在琳琅满目的文学作品中,不乏人与动物的共享日月,和平相处,甚而彼此依附,互生情愫。劳夫的《两只斑鸠》,写出了人与动物的友善,写出了他们夫妇与两只斑鸠的从陌生到相熟,直到彼此信任;同时也目睹了斑鸠从畏惧、胆怯到成熟的成长的过程。 

  春天,我家厨房窗台上,突然飞来了两只斑鸠,头灰白,身稍黑,脖后有黑白斑点,红腿黑爪,一公一母。公的羽毛光亮,体大些,头上一撮羽毛高高翘起,我们叫它凤头。母的瘦弱,随在公的后面,怯怯的,丹凤眼很漂亮,我们叫它凤眼。
  妻拉开窗,抓一把麦仁儿放在窗台上。拉窗响动惊吓它们,慌忙地飞走了,过了一会又飞了回来。我们悄悄躲开,它确信无人后,飞快地吃起来,吃完了,相互蹭蹭,伸伸脖子,抖抖羽毛,长鸣一声,很满足的样子。
  妻看窗台上的麦仁吃得干干净净,又抓一把放上。第二天,这两只斑鸠又来了,欢快地吃起来。妻惊喜地急声唤我,可能是妻的呼唤声惊扰了它俩,我赶至厨房,两只斑鸠已经奓起翅膀,我一探头,就扑棱扑棱地飞掉了。
  我很沮丧,妻也是一脸的遗憾,只抱怨自己不该大声,惊了鸟儿,我拍拍妻肩膀安慰道,幸许这会它俩擒住了一只大虫子,正改善生活呢。妻听了脸上有了笑容说,那最好。正说着卟嗒一声,凤头落在了窗台上,探起头来向我们张望。我悄声说,别看它。凤头看了一会儿,见屋里没有动静,向对面楼顶咕咕长鸣一声,凤眼飞下来,却没有落在窗台,而是落在窗台下面的空调压缩机上。当凤头确认屋里人绝无恶意,两只鸟儿咕咕了半天,凤眼才躲在后边小心翼翼地跳上来,头对头一喙一咽吃起来,把刚才飞走时的惊恐都忘记了。
  自此以后,凤头、凤眼就成了我们家的客人,每天午时,我们做饭,它们就准时来了。起初,还有点胆怯,总是凤头落窗台,凤眼落在压缩机上。后来明白了我们的善意,便放心地直落窗台,好奇地向屋里探望。如果此时我们立定不动,它们便飞快地吃起来;如果我们干活,来回走动,特别是有点儿比较大的响动,它们便将翅膀上的羽毛奓起来,这是它俩感到了惊吓,随时准备飞逃的前兆。如果我们这时尽量不动,它俩便会先把奓起的翅膀收起,然后注视我们片刻,确认没有危险后,还是经不住食物的诱惑,埋头大吃。时间一长,我们之间有了默契。凤头、凤眼再到窗台前,都会向屋里望一望,我们也笑一笑,它俩便欢快地吃起来。后来我蹑手蹑脚走近窗前,它俩一发现,马上跳到压缩机上,翅膀上的羽毛又奓起来,原来它们在吃食的时候,是吃一口用眼睛四下看一眼,提防猛禽。好可怜的小生灵。但它们欢吃飞蛾虫蛹的时候,我不知道飞蛾们是不是更可怜?
  静静地站在窗前,我想培养它俩的胆量,适应我们各不相扰的状态。不然它们一来,我们什么都做不成,静候它俩吃完,这似乎也不是个事。凤头凤眼惊恐地注视着我洗菜、切菜,来回地忙活,便惶惶地缩在压缩机上。凤头不时地飞起来扇着翅膀,悬空窗外向里侦探,几次侦探过后,不知是受不了饥饿,还是经不住麦仁香味,最后,还是凤头在前凤眼随后,跳上窗台一阵狂吃。对于它俩的食量,妻心细,先抓一把吃完了,后抓两把有剩余,最终便是妻子抓两小把或我抓一大把,正适其量。
  楼上邻家,养有一只黑猫,它从楼上窗口窥见凤头凤眼,便觅好了线路,自楼上阳台飞扑下来。只是常年喂养,少了飞捕的准头,只抓住空调机的支架,挣扎着爬上来。猫跃的响动,早吓住了凤头凤眼,惊叫着慌慌飞起。黑猫跃上窗台,嗅嗅麦仁,一脸不屑,用爪子向窗台下拨拉。我恼怒地拿起面杖,开窗便打,它却跳到了阳台的突沿上,挑衅地看着我……自此,凤头凤眼又多了一个天敌,一份警惕,我无奈只好用刷子在阳台的突沿处,抹些滑油,使黑猫无处立足。
  每天,凤头、凤眼吃完了,伸伸脖子,舒展肢体,向我们张望一下,咕咕一叫,我还一微笑,它俩便欢欢快快地飞走了。我去书房取书回来,妻还怔怔看着窗台,我疑惑不解地问,怎么了?妻一愣,很认真地说,它们吃饱了去哪喝水呢?我笑说,它们世世代代都没人喂,不是都活下来了吗?它们自己会去喝水的。妻摇摇头说,我们还是给它们备点水,好不好?我心里好笑,嘴上却说,好好好,你备吧!妻子怕水碗让鸟踏翻了,掉下楼去砸着人,就用剪子剪了一个矿泉水瓶子的底部,做了一个水碟,放在窗台另一侧,它俩吃完了就咕咕叫着喝点水。而每次喝水只要是凤头先喝,凤眼就用嘴叨凤头的尾巴,凤头就懂事地到一边,让着凤眼。我就惊诧,凤头真绅士,还是亦畏妻?
  日子过的平静,两个天天来,有哪天不来了,我们心里便会失落,替它们担忧,是迷失啦,还是受伤了?……有几天突然只有凤头来,急匆匆地来了,也顾不得张望,埋头就吃,妻用眼看它,想从它的眼神里看个答案。但凤头似乎全然漠视,急急吃完,匆匆飞走,我和妻子就担忧起凤眼,那瘦瘦弱弱的身子,又去哪里觅食呢?
  过了两天,凤眼来了,也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少了平日里的胆怯。上来就吃,吃完就飞,连水也顾不上喝,我和妻子就猜,俩生气了,为什么不在一起?还是有其他别的缘故,但就是生气,难道不需要吃食吗?
  后来两个总是轮流进食,我说,是不是它们孵小斑鸠了,妻想一想说,肯定是。又过了一个多月它俩真的就带了一对小斑鸠来到窗前。妻先发现,一声欢叫,急忙又抓了一把麦仁放在窗台上,小斑鸠受了惊吓,急忙向下飞去,却显得跌跌撞撞,凤头凤眼急忙追下来,引着小斑鸠栖在了楼下马路对面的樱花树上,妻看着对面树上咕咕鸣叫的小斑鸠一脸的懊丧。
  我们正在担忧,凤头凤眼带着它俩又飞回来了,但小家伙却死活不上窗台,只是躲在空调压缩机上。凤头跳上来吃两口跳下去,对着小斑鸠咕咕鸣叫,小斑鸠站起来张望一下又卧倒,凤眼跳上来吃两口,再跳下去,又咕咕叫着,想来是在劝说。这样反复了多次,终于,小斑鸠经不住诱惑,还是跳了上来。像它们当年的父母,怯怯地急吃一口,迅急抬头向屋里张望一眼,慌慌张张地吃完,急急忙忙地飞到了对面的楼顶,远远地看着我们。
  现在我家的窗台,已是凤头、凤眼一家的餐桌,每日定时咕咕鸣叫声,也成了我们家生活的一部分,既带来了欢乐,也产生了困惑。斑鸠千百年,都是自觅自食些草籽虫蛾,这样精心的饲食,究竟是爱护呢,还是在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