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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B02版
发布日期:2018年03月09日
写在父亲生日之际
写在父亲生日之际
  过去动笔总有一些客观的因素,不像如今来的洒脱,全是率性而为。不过,人总是难有率性而为的机会,习惯低头的时候绝不会刻意去仰头。
  我现在比以前更“认真”了,所以能为一个道理和父亲讨论好久。我极力告诉他我成长的真相,那都是用失败的耻辱堆积起来的芳华。我似乎是一个侥幸者,似乎有人活到中年也不会明白生活的现实。
  今天是父亲的生日,从今天开始他便正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昨天他还风尘仆仆,今天他已经银丝映雪,满头白发了吧。从一个农民走到现在,把我从农村送到了城市,他的不易很少会有人明白。和五爷正好相反,五爷又极力从干部岗位上走回到农村。这往返的真理是多少人一生的写照。
  晚上母亲的一句提醒唤醒了我内心的潜在。她告诉我父亲不喜欢我称呼他老头子,我恍然大悟,原来没有人是服老的。即使双眼凝霜,步履蹒跚,也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我想起父亲常说的话,“就是一无所有,我也还有几亩肥田”,这是“良田五亩”的俗称吗?他的一腔斗志全在黑得发油的土里,在黄得似金的谷里,在静得扣人心弦的农村的深夜里。只要土地在,只要谷儿熟,只要明日有尽夜能现,他就永远不会倒下。哦,一位像土地一样缄默的父亲,一个像土地一样平凡的农民。
  我怕他没话说,我知道即使什么都不说,哪怕他在电话那头听见我的呼吸也是好的。可我却不能这样干坐着,我要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成人一样让他足够放心。但我有时又要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孩子一样,再听听他那谆谆的教导。他不会说什么道理,一个农民哪里会写什么总结报告呢?他只会讲故事,就是讲故事也像在谷场上捡鸟粪,东一颗西一颗,没个串联。但我是最受用的啊,这对我来说是人生极大的财富。“指薪修祜,永绥吉劭”,人的生命终有消亡之时,但生命现象却会代代相传。父亲的故事也是我以后的故事,也是千百万人一生的故事。
  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不能理解长辈们故事背后的意思,只知囫囵吞枣,不知其味。年纪稍长才发现,祖辈们说的所有事尽都在我们身上应验。那些朴素得和他们人一样,和他们脸上耷拉着,发皱的像老柳树皮一样的真理,都被我们以漠视的眼光一一掠过。从爷爷去世那天起,直到二十年后我在远方眺望家乡的黄土地时,我才明白一个男人的使命和他最终的归宿。
  年近而立,我似乎名无立,业无成。家庭的重担正逐渐交接到我的肩膀上,而我又即将组建属于我自己的新家庭。我大了,父亲就老了,这是不容置喙的事实。过去一直依赖的“一人吃饱,全家无忧”的时代早已过去,我左边挑着旧家庭,右边挑着新家庭,就这样摇摇晃晃将在风雨里走完一生。直到走到我只用挑一边篮子的那天,或者再走到我被别人挑起的那天,我这一生是真真正正地回归了啊。所以我尽力让自己过得更好,我尽力不和爱人吵架,我尽力做好每一件平凡的事,包括吃饭的时候注意荤素搭配,睡觉时候记得把手臂放被子里等等小到骨子里的事情,也不要让父亲费心操劳。
  我听说李大爷整天忙着带孩子,连打一次牌的机会也很少,我心中不禁有些苦涩,他可是有着实实在在的爱好呀。如果父亲爱好什么,我绝不会拦着,也不会让其他人拦着,我这样告诉自己,也这样告诉我的儿子。如果年迈,他还能在暮阳里看到彩霞,我让他做他想做的事,像个孩子一样,让他尽情地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