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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8年01月12日
现代山水诗写作对现实情境的选择与对抗
现代山水诗写作对现实情境的选择与对抗
  ○ 段新强
  《天地岭》是女诗人谭滢写于2015年的一首山水诗,写的就是伏牛山深处一个名叫“天地岭”的乡野僻壤。那里山高沟深,溪流纵横,具有特殊的地理构造和良好的自然环境。
  山水诗追求人与自然和谐的意境,表现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向来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随着现代社会的高速发展,在物质趋向极大“充实”的同时,人们精神上的极大“空虚”也到来了。越是经济发达的城市,人们越是表现出精神空虚的“城市病”。而在相对落后、偏远的地方,人们的思想情感则还保留着较大的纯粹度。
  大量城市人群涌向穷乡僻壤、深山老林,去享受残存的天然的宁静,寻找精神的家园。山水诗的写作也由闲情逸致的心灵寄养开始转为对现实生活的逃离和对自然界的回归。它们既要秉承中国山水文化传统,营造天人合一的意境,还要直指现代人的内心世界,呈现现实社会的矛盾和冲突。谭滢的《天地岭》正是这样一首作品。
  诗歌开头从“天地岭”带给作者的总体印象入手,同时点出了“天地岭”名字的含义:“如此霸道,占尽先机/与天地结缘”。紧接着,“我嫉妒那岭上的一切/木瓜、红薯、香菇、红蘑、灵芝/我想成为它们中的一员”。和众多城市人一样,诗人谭滢也遮掩不住对自然的渴慕之情,在诗歌开头就表露出了内心渴望返璞归真的渴望,并且她的渴望显得更为直接、质朴和亲切,想要成为代表乡野里最为卑贱、平凡的生命个体,也显示出了她“世间万物皆平等”的世界观。
  但是接着诗人并没有按照常理去抒写那些密林、飞瀑,真正吸引她的却是那些“被大山藏在袖筒里”的“叫不上名字的山珍”,以及“在简易的塑料棚下”以种植山珍为生的“老农”。在豫西深山区,人们靠山吃山,很多人家以种植香菇(诗中所说的“山珍”)为生。种植香菇是一种十分辛苦的劳动,但又是能够让人着迷的一种技艺。香菇作为具有灵性的菌类,在古代被称为“蕈”,意为深山密林中的天地灵气所生之物,其生长对自然环境的要求极端苛刻。在香菇还未实现人工种植的时候,人们到山里采摘野生香菇,除了耗时费力外,“机缘”也是决定收获大小的重要因素。诗人谭滢对“蕈”的特别关注,一方面是其女性细腻的情感使然,另一方面也显示出她选择描写物象的独到眼光。面对精灵般的“蕈”的那种心情是有别于面对常物的,对于我们长久刻板、程序化般的生活是一种无声却有力的拆解、融化和再造。所以在诗中对香菇的引入本身就是一种对生活体验的加深和心灵的净化,为诗歌立意的拔高起到了极大的作用。种植“蕈”与酿造美酒和花蜜一样,不光需要恰当适宜的自然条件,更需要良好的心态和产生于灵魂深处的技艺,而这些要件组合在一起就是一种生命的修炼。因而诗人接着写道:“在简易的塑料棚下营生/一条小木船供他摆渡/渡,朽腐之人渐为良人”。诗人通过结识种植香菇的老农,对生命的体验和感悟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诗的最后与开头相呼应:“此时我只愿化身为一簇静静的兰草/静守道旁”,进一步坚定了自己甘愿以一种卑贱的身份融入大自然的精神向度。但她接着写到了“山巅下”“香气泛滥”的“猕猴桃、莲花、红米酿的/红酒、白酒和黄酒”,面对大自然的慷慨馈赠,“我就一心一意想长一双飞翔的翅膀/在这天地的岭上纵横驰骋”,作者的意志又由安静固守精神的家园转向提升至对整个灵魂大地的开阔性阅读,展现了诗人对自然山水强烈的热爱之情。
  作者所写的“天地岭”不光是现实地理意义上的名称,还有更为深刻的指向——即对某种精神地域的新的“命名”。西方世界信奉创造一切的“主神”,人们祈祷自己有一天能够升入“天国”,永世躺在“神”的怀抱。东方人则自古崇拜“天地精神”,尊重天道即万物的自然本性,把无形的“道”看作现世的依托和未来的归宿。因此这首诗歌并非单一表达对自然山水的回归和依赖之情,或许还在进行这样一种努力:如何通过诗歌把个性体验纳入生命的话语,远离物欲和人性里的趋利主义,以此抵抗现代“文明”生活中的空虚和压抑。而这正是现代山水诗写作的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