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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B05版
发布日期:2017年09月01日
情寄秦巴山
情寄秦巴山
  秦巴山新貌
  还是在很小的时候,我是通过一个来自安康大山里名叫庆章的小伙才知道了美丽的秦巴山,在他眼里,家乡的气候温和,河流纵横,每当春暖花开时,桃红柳绿,蝶飞燕舞,那一番景象宛如人间仙境!
  记得小时候,父亲为了生计常年奔走于陕南山区,在嘉陵江边的一个小县城承包基建工程。庆章那时候只有十八岁,和他的兄弟一身褴褛找到了父亲的工地,请求父亲留他们在工地上干土工,他们从一生下来就没出过大山,兄弟姊妹多,父母身体也不怎么好,家里穷那是必然!心地善良的父亲动了恻隐之心,有心想帮他们,便把他们都留了下来。
  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庆章干活很踏实,上了一天的工已经很累了,草草在工地的灶上吃完晚饭,别人不是上街闲逛就是几个人一堆围在一起打牌,庆章一个人却又回到工地上,把白天散落在工地上的钢筋条、麻绳之类的东西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起。几天下来,他整理的这些东西堆在一起居然像个小土堆一样,他对父亲说:“师傅,这些东西能用的还不少呢!我把这都整理在一起了,您看哪个能用就尽量用上,丢了怪可惜的。”偌大的一个工地,难得有人这样替父亲操心,慢慢的,父亲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把一些事情交给庆章来管。一段时间下来,父亲的工地上被庆章收拾得井井有条,这让父亲省了不少的心,父亲每次发工钱的时候都额外地给他多发一些。
  那一年,夏收时节慢慢临近,父亲给工地上的工友都放了假,他们都回家收麦子了,工地上得有人看护,家里妹妹还不到一岁,我和弟弟都只有十岁上下,近八亩的麦子留给母亲一个人根本不行!父亲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火急火燎地来回走着。庆章似乎感觉到父亲心里有事,就对父亲说:“师傅,工地上离不开你,我和我兄弟去给你家收麦子吧!”“那怎么行,你兄弟几个也都大半年没回家了,我把你们留下不合适,再说你家也有地,你们还是快回家去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父亲口气坚定地说。庆章着急了起来,红着脸倔强地说:“师傅,您就让我们去吧!我家在深山里面,地少人多您是知道的,就那点地还不够我哥和我爸忙的,再说,等忙过这一阵我再回家看我爸妈也行呀!您还是让我帮师娘去收麦子吧!”父亲经不住他一再的软磨硬泡,终于松了口。
  长这么大第一次要出大山了,他们兄弟三人兴高采烈地向车站奔跑而去,火车一路飞奔,穿山越岭,将美丽的大巴山和秦岭推向身后。下了火车,改乘汽车爬上降帐原时,蔚蓝色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麦田涌动着金黄色的麦浪,微风带着即将收获的味道透过车窗吹向他们的脸庞,他们禁不住激动地大声喊了起来!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从小生长在群山围绕的大山里,从小看到的也都是筛子一般大的天,从来不曾想美丽的秦巴山外还有这般广阔无垠的大千世界!坐了足足一天的车,他们没有丝毫倦意,兴奋地盯着车窗外一排排的村庄和路两旁整整齐齐伸向远方的白杨树。
  这是个收获的季节,乡亲们正如火如荼地忙着夏收,父亲和母亲他们是饱尝饥饿滋味的一代人,一年苦到头的希望全部凝结在这几亩肥硕饱满的麦子身上,尽管这夏收时节的阳光无情地灼晒着他们并不结实的脊梁,但他们从来都是以精神百倍的状态来迎接这场夏收之战。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振奋人心的场景,但是,亲历过三四十年前割麦子的人,无不对割麦子那炼狱般的苦累心有余悸。
  上午还泛着些许绿意的麦田,经过一阵又一阵的热浪吹过,下午就换成了一片一片金黄色的容颜,阳光下一片灿烂,空气里弥漫着些许焦灼而诱人的麦香。
  清晨,还没等忠于职守的公鸡报晓,母亲已准备好了一天的饭食,催促一家人起床。庆章他们惺忪着朦胧的睡眼,提着镰刀、绳子,拉着架子车跟着母亲来到地头,弯下腰来割麦子。一手揽起一撮密实的麦子,一手握着镰刀,从右往左,一把一把地割。想到这割下的麦子不久就能给家人和孩子们做成可口的面条、馒头或油饼,尽管累得够呛,母亲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清晨空气凉爽,庆章他们兄弟年轻力气足,动作又轻又快,割麦的几把镰刀发出悦耳动听的“唰唰”声。
  没过多长时间,太阳升起来,灼晒着庆章他们稚嫩的脊背,尖细的麦芒直往肉里扎,抬眼望一望还模糊不清的地头,那种新鲜劲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镰刀开始变得迟钝起来,腿胀腰酸,汗水浸湿了被麦芒扎伤的胳膊,起了一个个红红的小疹子,针扎一样地疼。本想坐在田埂上歇一会儿,割在前面的母亲停下手催促道:“小章子,咱得快割呀!错过这个时间麦子就熟过了,落在地上咱就白忙活了。”他们只好吃力地站起来,擦把汗,喝口水,鼓足勇气再弯下腰去割。我知道,并不是母亲不体恤他们,而是“天时”不等人啊,一旦错过了天时,一年的辛勤劳作就白费了。
  中午,母亲又借来一辆架子车,和庆章他们装满一捆捆的麦子一趟又一趟地拉向场院,以前从来没有拉过架子车的庆章肩膀上被架子车的伴绳勒出了一道道血红的印子。正午,匆匆吃过母亲早起准备好的凉干面,烈日正当头的时候,他们把捆着的麦穗解开,在场院里摊开来,让烈日暴晒。过些时间,翻一遍,再过些时间,再翻一遍。只有在前后翻场的间隙,他们才可以躲在树阴下,靠着树干稍作歇息。干活的时候,心情其实挺复杂,一方面盼着来一片乌云把骄阳遮住,能凉快一点,一方面又盼着太阳毒一些,把麦穗早点晒干。终究是熟麦子的天气,麦穗用不了多久就晒得“唰唰”作响,母亲叫来拖着石碾的拖拉机在麦穗上一遍又一遍地碾压。不知碾过多少遍,等麦粒从麦穗上脱落得差不多的时候,就用杈把麦秆挑到一边,把麦粒收拢到一起,选在有风的时候,开始扬场。父亲是扬场的老把式,手握木铣,铲起一铣的麦粒扬向半空,麦粒划成一轮半圆的弧线,等落在地上的时候麦粒与麦壳变魔术似的分得一清二楚。庆章可没有这样的技艺,他跑到别家的场院一脸诚恳地让叔伯们教他,一遍又一遍反复的练习,终于,麦粒如他所愿般干净了,他一脸胜利的喜悦。
  其实,麦收那段时间,最辛苦的还是母亲。当其他人可以躺在炕上歇息的时候,她还要在烟熏火燎的厨房中为一家人做饭。虽然那时做饭比较简单,家里没有多少东西供母亲施展厨艺。但对庄家人来说,煮几个鸡蛋,一碗凉干面是最顶饱也最扛饿的吃食了。庆章总是在母亲忙着准备饭食的时候,帮着挑水、扫院,或者帮着照看只有一岁的妹妹。吃了晚饭还不能马上休息,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磨镰刀,准备明天早起继续割麦子。
  母亲和庆章他们就这样受刑般地干了十来天,直累得腰酸背疼,身上晒脱了一层皮。打下的麦子差不多三分之一交了公粮,剩下的全部入了粮仓,那一年的夏收终于算是过去了。
  庆章他们要走了,母亲做些她所认为的美味,又专门去附近的镇上给他们兄弟三人每人买了一身新衣服,以关中农村人最质朴的方式送他们坐上了西去的列车。
  父亲在小县城的工程很快结束了,临走时,父亲额外给庆章多给了些钱并把他推荐给另外一处工地,嘱咐他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就捎信。后来,小县城和庆章一起干活的人来家里,面带歉意地说,庆章他们兄弟三人回安康老家前托他给父亲捎过一封信,信不知道怎么给弄丢了,此后就再没有了他的消息。
  几十年来,这成了父母亲放不下的一块心病,似乎庆章是他们遗失多年的孩子,时时念叨、时时记挂他们过得好不好!我一边安慰父母亲一边想,秦巴山各种资源都极为丰富,这就预示着他们山区面临着十分广阔的前景,是一个有巨大潜在优势的开发区。在现如今的大背景下,以庆章的勤劳与智慧,一定会过上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