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作家的类型来看,陈忠实不是那种才华超群、想象卓异的才子型作家;不是饱读诗书、满腹学问的学者型作家;不是慧眼独具、思想深刻的思想型作家。总体来看,他是一个拥有深厚的生活积累并对生活有独特把握有深入思考的生活型作家。
陈忠实视文学为神圣的事业,对文学,他保持着一个圣徒般的敬重和殉道者的精神。44岁那年,他清晰地听到生命的警钟,认识到此前的写作都不足以告慰自己一颗热爱文学的心,要写一部能“垫棺作枕”的作品。创作《白鹿原》的陈忠实,显出了文学圣徒的气概,为了安心写作,他不仅坚决地辞谢了上级安排的正厅级文联书记的职务,而且在4年的写作过程中,敢于将最初的文学构想进行到底,完全不管结局如何。
在与陈忠实40年的交往中,所有的际会和交集都让我回味不尽,时时给我启迪和激励,并受益终生。作为同时代的作家,陈忠实和他的《白鹿原》所达到的高度,让我毕其一生之力不可望其项背,在我已经第五次阅读《白鹿原》时,萌生过这样的念头:我们没有写出《白鹿原》,但写出了其他作品,丰富了文学也丰富了这个诞生了《白鹿原》的时代,丰富了这个民族的文化积累,也应该是种贡献。
我与晚年的陈忠实过从甚密,我在那个时候意识到了他在当代文学史上的价值和意义,提出给他写一本评传。开始他不同意。他认为带“传”字的就是“传”,他不同意所有人为他写“传”。其原因,一方面是他看到一些写活着的作家的“传”,因为有炒作嫌疑引起公开特别是私下的非议;另一方面,他认为“传”要真实,而活着的人都不可能做到全部真实,他有避讳,作者也要有避讳,这样的“传”必然是片面的。后来同意我写了,又嘱我“大胆写,放开写”。在写评传的过程中,我侧重“传”的部分,我的想法是,先把一些事实搞清楚,评可以慢慢来。
关于陈忠实,我先后写了三本书,2012年出版了《陈忠实画传》,图片配文字,图片有历史感,也有现场感;书中附录《陈忠实年谱》,比较简略。2015年出版了《陈忠实传》。今年(2017年)《陈忠实年谱》单独出书,增加了很多内容,原来的年谱只有几万字,现在则有20余万字。“传”侧重写的是传主一生的大关节,“年谱”则是流水账,是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日复一日的雪泥鸿爪,两者互为补充,以期尽可能地接近真实的丰富的陈忠实,并从中能读出某些关于文学也关于历史的某些幽微而丰富的信息。A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