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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7年04月28日
探访陈忠实故居西蒋村
至今未通公交 真故居人气不抵假“故居”
至今未通公交 真故居人气不抵假“故居”

  “几年前我重回原下小院读书写字,一位在灞河滩苗圃打工的乡党,闲聊中听说我喜欢玉兰花,便给我送来一株不过食指粗的幼苗,我便在大门右侧的围墙根下挖坑栽下了。……今年,这株玉兰树开花了。尽管只有两朵,却是一种美的生命的胜利。遭遇过生存劫难之后开放的这两朵洁白如玉的玉兰花,就不单是通常对所见的玉兰花的欣赏的愉悦了,多了一缕人生况味的感受。”  (陈忠实《两株玉兰树》)
  “在我写过的或长或短的小说、散文中,记不清有多少回写到过这条河,就是从我家门前自东向西倒流着的灞河。”
  (陈忠实《关于一条河的记忆和想象》)

  陈忠实先生就是在这张小圆桌上写下了《白鹿原》。
  写字台上的眼镜、稿纸和钢笔,一直在它们平时摆放的位置,仿佛还在等着主人再次写下动人的文字。
  陈益用手指勾勒着墙上的图案,陷入回忆。
  2016年4月29日,一代文学巨匠陈忠实先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他的故居西安市灞桥区西蒋村地处白鹿原下、灞水河畔,陈忠实先生就是在这里创作出了包括《白鹿原》在内的一篇篇传世佳作。这座居民不足300人的小村,不仅是他生长的故乡,更是他澄净心灵,思古抚今,放飞思想,纵情写作的精神家园。
  时值先生周年,文化艺术报记者前往拜谒了他位于西蒋村的故居,了解到了目前故居的状态。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这位文学巨匠故居所在的西蒋村,至今还没有通公交车,而前来拜谒的游客有的是自驾,有的则需要下了公交车后,乘坐“蹦蹦车”前往。而令村民郁闷的是,真故居游客不多,而仿造的陈忠实故居景点却人声鼎沸。
 
  西蒋村:至今未通公交步行五公里方可抵村
  从西安城出发到西蒋村只有不足30公里距离,但由于未通公交,路途中陡然多出许多跋涉。
  记者一行依着导航软件的指示,乘坐926路公交车来到张河湾村。这里距离西蒋村尚有5公里,但并未有公交通行,只能自己驾车或步行前往。
  后来到达西蒋村,记者才从村民口中得知,这里少有出租车经过,前来造访的游客有的是自驾,没有自驾的,下了公交后运气好的话,可以乘坐“蹦蹦车”。村民们日常出行基本都是自己驾车,摩托车、电瓶车、自行车,可谓各显神通。
  大概是工作日的缘故,这一天记者在往返路上都没能找到传说中“蹦蹦车”的踪迹,只得步行。穿越了静谧的张河湾村之后,陈忠实先生在作品中多次提及的“家门前自东向西倒流着的灞河”遥遥在望。灞水淙淙,自神话时代的故事中流淌而来。沿着青翠的河岸前行,很快就看到了西蒋村口花叶繁茂的高大梧桐树。
 
  故居:院墙上增添两幅文字再现经典片段
  陈忠实先生故居就在一进村的位置。门前的指示牌并未更换,依然写着“陈忠实旧居”的字样。与一年前所见的照片相比,院墙上多了两幅文字。一边是先生《青海高原一株柳》中的经典片段:“长到这样粗的一株柳树,经历了多少次虐杀生灵的高原风雪,冻死过多少次又复苏过来;经历过多少场铺天盖地的雷轰电击,被劈断了枝干而又重新抽出了新条;它无疑受过一次又一次摧毁,却能够一回又一回起死回生。这是一种多么顽强的精神。”另一边则印着陈忠实先生手书的徐霞客名句:“春随香草千年艳人与梅花一样清”。
  在这村里最大的感受是“静”。故居的门锁着,记者从西蒋村一路走到东蒋村,一个人也未遇到。正午阳光下,路旁有零星几丛油菜花、美人蕉盛放,耳边只听得鸟鸣啁啾,槐花与梧桐花的香气浑然一处,不禁让人泛起“蝉噪林逾静”的感慨。
  在散文《原下的日子》里,陈忠实先生曾引用白居易的七绝描述自己对故乡的情感:“宠辱忧欢不到情,任他朝市自营营。独寻秋景城东去,白鹿原头信马行。”何等惬意?何等自在?
  “我在这原下的祖屋生活了两年。自己烧水沏茶。把夫人在城里擀好切碎的面条煮熟。夏日一把躺椅冬天一抱火炉。傍晚到灞河沙滩或原坡草地去散步。一觉睡到自来醒。当然,每有一个短篇小说或一篇散文写成,那种愉悦,相信比白居易纵马原上的心境差不了多少。”
  走在这幽静的村落,哪怕尚未登堂入室,已然依稀感受到当初先生的畅快。难怪他毫不含糊地断定:“在原下进入写作,便进入我生命运动的最佳气场。”
  记者村内走了一圈,终于见到行人,上前交谈几句,立刻感受到当地人的好客慷慨。听说我们来采访陈忠实故居,周阿姨不仅热情地介绍情况,帮我们联络在外办事的村支书,还塞过来两瓶矿泉水,因为“村里的商店不一定开着”。孟阿姨则力邀我们去家里歇脚,“等陈书记回来开门”。
  闲聊中,村人告诉我们,村里没有别的景点,游客都是冲着陈忠实来的,大都集中在周末,尤其外地人居多。近一年中,有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作家和文学爱好者前来拜谒,北京的、甘肃的、河南的、广东的,都有。陕西本地游客中有很多是单位“组团”前来,尤其大学来得最多。 

  创作场所:一张小圆桌和一把小矮凳写出“枕头之作”
  待到下午,村支部陈益书记赶回村里,带着我们进入故居。恰逢几位邮政员工来西蒋村商谈快递设点的业务,听得陈忠实的名字,立刻兴冲冲加入参观的行列。
  大门直对的便是陈先生笔下的小河:“这是我家门前流过的一条小河。小河名字叫灞河。”遥遥相望是那华胥的故里,一眼看过去,那只是一间极其普通的院子,但是别有气质,门口的绿竹都带着他的文人风骨,打开那暗红色略带锈迹的铁门,步入院中穿过前厅,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大门右边的,那株玉兰树,这是先生亲手栽下的。正在迎风摇曳给这无人的院落增添了一丝精气神,院落中零散的几把小凳子,以及日常工具都在静静的等着主人。
  陈益书记是陈忠实先生的侄子,回忆起屋里的一砖一瓦,如数家珍,不胜唏嘘。他指着院墙上的图案介绍:“这是陈忠实在文章里写过的,他唯一创作过的两幅画。都是他亲手画下样子,让工匠在这里比着刻上去。”两幅图都是颇简洁的图案,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线条上勾勒,慢慢就沉默下去。但很快,又指着墙角的斧头和铁锨高兴起来:“这都是他用过的工具!”
  继续拾阶而上,穿过正屋,就是后院了,后院还有一间地下室,里面一张用木凳和木板搭起来简易的床板,一张书桌外加一盏台灯便是全部,这间地下室已是院落的最后,依着白鹿原而砌,里面很是凉快,在中原大地最炎热的时候陈老就是在这里度过。
  再看一眼正屋里,并不宽敞,可以说有稍许拥挤。
  书房里的小圆桌和矮凳,是当年伏案写就《白鹿原》的地方。
  绿色的长沙发是先生构思作品时最喜欢的位置。
  写字台上的眼镜、稿纸和钢笔一直在它们平时摆放的位置,仿佛还在等着主人再次写下动人的文字。
  ……
  一件件看去,引起无数关于文字的回忆。终于,陈益书记脱口而出了一句:“抽屉里现在还有很多雪茄。”
  那些物件还在,人却终究只剩回忆了。 

  村民的郁闷:假“故居”人声鼎沸真故居乏人问津
  陈忠实在这座原下的小院生活、创作了几十年。但当记者在网上搜索“陈忠实故居”的关键词,赫然发现,这故居竟在蓝田、灞桥各有一座。
  原来,在蓝田白鹿原影视城里,为表示对陈忠实先生的纪念,也修建了一座陈忠实老宅。为再现先生当年创作的艰辛,在这所复制的“老宅”里,可以看到一间只有几平米的小房子,里面摆设一张小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一个电灯泡,因为经常停电,小房子里还备上了一盏煤油灯。
  记者了解到,大多到白鹿原影视城参观的游客都会把这座复原的故居当成陈忠实先生的真实居所,甚至进而误以为陈忠实是蓝田人。事实上,这座故居是仿造陈忠实先生早年的房子所建,是上世纪80年代的老房子样式。而陈忠实先生创作《白鹿原》时所居住的是后来新建的房子,也就是我们今天所造访的西蒋村陈忠实故居。
  提及这个话题,陈益书记也是颇有“经验”,他对我们说,就在几个月前,还接待过几位来陕西游览的外地作家。他们一路开着车专程寻觅陈忠实故居,但在村外看到指示牌时反而极为吃惊:“陈忠实故居不是在蓝田吗?怎么这里又有一个故居?”“白鹿原”IP大热是喜事,但仿造的景点名声在外,实实在在的真故居却乏人问津,实在是一件让人郁闷的事。
 
  未来:陈忠实故居有望开发保护
  记者又询问了有关先生故居今后的保护和开发计划。陈益书记告诉我们,想把故居改建博物馆,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考量。一是先生过世不久,家人不希望有太多惊扰。4月29日先生祭日当天,原本在故居安排了悼念活动,就是因为顾及先生亲眷的感受而取消了。只保留了在西安举办的文化讲座部分。二是作为当代最“重量级”的作家之一,对陈忠实先生故居的一切动作都不只是西蒋村一村的事,需要经过政府的整体规划和多方协调。第三,当然就是需要专业的设计方案,以及改建和运作的经费问题了。此外,有不少学校和西蒋村商讨过设立写作基地的问题,但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这些都还只是计划而已。
  为此,记者又采访了西安市灞桥区委宣传部和灞桥区文体局,工作人员表示,陈忠实作为陕西的文化名片,对他的故居进行开发需要考虑省市区的整体布局,同时需要政府、西蒋村、陈忠实家人三方面的共同协商。目前灞桥区已有初步计划,正在进行详细方案的设计和研讨,相信不久就可以看到可行的保护和开发方案出台。
    文化艺术报记者 倪尧 齐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