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漪湲陕西户县人,高级工艺美术师,首届中国刺绣艺术大师,陕西省工艺美术大师。历任、现任中国工艺美术学会设计分会常务理事会副会长,中国工艺美术学会刺绣艺术委员会常务理事,中国工艺美术协会刺绣委员会副秘书长,陕西省工艺美术学会副会长,陕西省工艺美术协会艺术顾问,及专家委员会成员等。
《绿菊》中所有花瓣用同一种淡绿色丝线绣出,但丰富的针法使之呈现出深浅不一、层次分明的视觉效果。
《群仙祝寿图》绣品局部 秦绣,又名唐绣、穿罗绣,陕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种针法繁多、设计感浓厚、装饰性极强的精细纯手工刺绣。它是在流传于民间的古老绣种“纳纱绣”基础上,于上世纪70年代研制并进一步创新、丰富、完善而成的一个新绣种。
三秦大地孕育 鲜为人知的绣种
在世人的印象中,刺绣艺术总和温柔明秀的南国水乡联系在一起,苏绣、粤绣、蜀绣、湘绣莫不如是。说起陕西刺绣,人们想起的总是农家小院里大红大绿的布老虎、鞋垫、香包、手帕,带着浓浓的原生态气息。然而,在中国高端刺绣圈,却有一个名为“秦绣”的绣种,一个名叫张漪湲的女性,在默默散发光彩。
早在改革开放之初,秦绣作品就远销日本、阿拉伯等地,被外国客商赞叹地称为“唐绣”。这样一种诞生于三秦大地,以“秦”为名的艺术,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它缘何而生?又为何总在光芒乍现后归于默默无闻?让我们一起走进中国刺绣艺术大师张漪湲和她的秦绣世界。
百废待兴之际 秦绣崭露头角
上世纪70年代末,刚刚走出十年浩劫的华夏大地百废待兴,首届全国工艺美术大展计划在1978年于北京举行。当时正在西安锦江刺绣厂设计室担任负责人的张漪湲接到一项严肃的任务:设计一件档次高,并且能够体现陕西特色风俗与文化的刺绣作品送展。
重任在肩的张漪湲经过一番思索,选择以当时最流行的陕北秧歌剧《夫妻识字》和《兄妹开荒》为题材,到陕西省歌舞剧院请演员现场表演、拍照,终于画出两张装饰画形式的设计稿。
画稿效果很好,但用什么方法来制作?举棋不定之下,张漪湲向她的老师、长安画派著名画家康师尧先生“求援”。康老酷爱民间工艺,张漪湲在康老众多藏品中几经寻觅,一幅尚未完成、只有鸡蛋大小的纳纱绣让她眼前一亮:就是它了!
设计稿和工艺都明确了,锦江刺绣厂立即从车间里抽调出两位制作过戏服的技术骨干投入试制,在纳纱绣的基础上又增添了几种新的针法,终于试制成功。
《夫妻识字》和《兄妹开荒》在北京一炮打响,《夫妻识字》被选为“优秀作品”在《人民日报》《美术杂志》《全国工艺美展资料选编》上刊登,在全国工艺美术界广受好评。
此时秦绣的官方称谓还是“穿罗绣”。1979年前后,西安工艺美术研究所成立,和锦江、凤凰两家刺绣厂共同推进秦绣的研究。自此穿罗绣针法不断推陈出新,设计思路和艺术特色日益鲜明,80年代初,“秦绣”这个称谓终于众望所归,瓜熟蒂落。
涉外订单引来 秦绣黄金时代
秦绣是用真丝线,在有经纬网络的真丝纱罗上运用多种针法绣出图案。即使整幅绣品上只有一种丝线,也能通过针法的变换展现出丰富的花纹和绚丽多姿的图案。这种变换个角度也能品出新滋味的效果被喻为“蒙娜丽莎的微笑”。
秦绣的设计稿必须服从于针法,因而对绣工的灵性、耐性,乃至审美水准、绘画功底都有较高的要求。加之选材的高标准,使它在诞生之初就注定是一种高成本、高投入、高水准的高端艺术品。
在改革开放之初的中国,“贵”之一字几乎是一道齐天门槛。眼看秦绣将成为一种被遗忘于陈列馆的技法时,转机戏剧性地出现了。
一件穿罗绣旅游纪念品被一位日本留学生作为礼物带给自己的父亲。这父亲是个和服商人,对纪念品上的刺绣叹为神技,径直找到锦江刺绣厂要求大量定制和服腰带。
尽管那时的政治气氛已经宽松许多,但涉外买卖终究让厂里领导心里打鼓。而且当时厂里的业务以机绣台布、床单、枕套等出口日用品为主,没有那么多手工刺绣工人。遭到拒绝的和服商人辗转请托了日本大使馆等种种渠道,最终通过西安市政府向锦江刺绣厂特批近80名招工指标,招了一批初高中毕业生培训组成手工刺绣车间,接下了这批和服腰带的订单。后来,秦绣又吸引了阿拉伯的外贸订单,成为陕西出口的一项拳头产品。
整个80年代都可以看作是秦绣的黄金时代。
在锦江刺绣厂之后,西安的另一家刺绣厂凤凰刺绣厂也加入了秦绣产品对外出口的行列。
这一时期,张漪湲设计的《博古花卉》《伎乐图》等作品获得了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等众多奖项。由陕西省著名画家方鄂秦设计、众多工艺美术工作者参与制作的大型壁挂秦绣作品《唐乐舞》也作为陕西艺术瑰宝悬挂在人民大会堂陕西厅。
市场开发不足 秦绣传承艰难
随着世界经济形势衰退和国内经济体制改革的推进,秦绣销售渠道单一、国内市场开发不足的缺点终于爆发了。先是秦绣产品的最大客源和服订单悄然消失,随后关停并转、下岗潮接踵而来,到90年代末,西安市的十几个工艺美术厂全部关停,工人下岗。绣工们纷纷自谋生路,秦绣被推到生死存亡的关口。
刺绣是张漪湲自小就有的爱好。1994年,张漪湲从刺绣厂退休,但作为秦绣工艺创始人之一,她始终把秦绣的发展放在心上。
到了90年代末,工厂停产、绣工转行,秦绣技艺面临失传危机,张漪湲心急如焚。她认为自己有责任、有义务把这项优秀的技艺保留下来传给后来人。但如何才能让厂子起死回生呢?而且作为集体厂员工,即使有高级职称在身,她退休时每月工资也不过340元。
不能让秦绣就这样死去,唯一的办法,只有自己做。
丝线要去苏州买,底料要选材质缜密的真丝纱罗,装裱有特殊手法……方方面面都要花钱,但张漪湲依旧咬牙坚持。好在两个儿子都很支持,想方设法给予帮助。
于是张漪湲先是自己绣,然后请了一个工人、两个工人……渐渐的,工作室有了起色,电视台、报纸也找上她想要宣传。但是动荡年代走过来的人仍然消不掉“抛头露面”的顾虑,一个极好的机会就这么悄悄溜走了。
申请非遗成功 秦绣亟待开发
作品受到很多好评,拿到不少奖项,但张漪湲和她的秦绣依旧入不敷出。就这么苦苦撑着,眨眼间,张漪湲也迈进了古稀之年。
或许是岁月的魔力,或许是真的被逼到不得不背水一战的境地,向来不肯开口求人的张漪湲忽然奋起,写了一封介绍秦绣发展与生存困境的信,复印许多份,给省上所有她想得到的系统都寄了一份。
提起之后的发展,张漪湲的感激之情至今溢于言表:“本来想着谁会理我啊,没想到省上领导真的关注了。省文化厅刘厅长带着工作人员来看了我们的秦绣产品,还让我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给了我很大的鼓舞和支持!”
2013年陕西省公布的第四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终于出现了“秦绣——穿罗绣”的字样。
申遗成功后,张漪湲和她的秦绣依然要面对很多问题:工艺要求高,制作工期长;售价高,受众认知度低;展示渠道少,更缺少苏绣、湘绣那样培育成熟的市场。
很多人习惯性地把“秦绣”这样新近改良传统工艺的艺术门类排除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外,对此,张漪湲表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意义就在于继承和发展,刺绣本身就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贵技艺,秦绣在传统纳纱绣的基础上发展出400多种优秀针法,难道不正是对文化遗产最好的继承和发扬吗?”
即便面临着众多问题,张漪湲依然对秦绣的未来充满希望。在壁挂之外,她开始考虑涉足高端定制服装行当,和设计师合作推出婚纱、高定礼服等适用秦绣工艺的产品。今年初,张漪湲倾注十余年心血打造的秦绣巨制《群仙祝寿图》(由12幅200cm伊60cm条屏组成)终获完成,这套完美还原清代国画大师任伯年同名画作的绣品生动刻画了群仙祝寿的宏大气势和壮观场面。一经问世就引爆业界,夺得“2016年全国工艺美术百花奖”金奖和“2016年海峡两岸工艺品博览会‘艺博杯’”金奖。
被问及未来的打算,张漪湲说:“我现在想的全都是怎么把明年在陕西省美术博物馆的秦绣展办好。把秦绣更好地推广出去,传承下去。好东西只要有机会被大家看到,是一定认得出来的!”
文化艺术报记者 倪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