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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12月12日
为什么要住在法依哨
○ 海男
  有很多人问我同一个问题:为什么要住在法依哨?
  美国艺术家乔治亚·欧姬芙说道:“兴趣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快乐是短暂的,但兴趣是一辈子的事情。”
  就像树林里倒下的树仍然是村里人的柴火。每一天都会有一些老去、生病或者被风吹倒的树……只要你走进小树林,总会看见这些倒下的树,有些树成了蚂蚁们的巢穴,有些树长出了苔衣和有毒的蘑菇。村里人需要柴火,无论是新盖的水泥房还是原来的老房子,都在使用林子里倒下的树烧火做饭取暖等等。这些生活,都是我想弄清楚的现实,村里的柴火都堆在墙边,你行走时都会看到一排排的还没有劈开的圆木,太阳照在上面时,圆木发出金光灿烂的色彩。这些树木如果不使用,也会就地腐烂。正是这些树木,延续着阿细人所崇拜的火种。
  当我坐下来画画时,我很想画下这些燃烧的火,它跟城市人每年节庆所放的空中焰火不一样。在石头房里画画时,我取用的色彩就像是从法依哨的自然空间被风吹过来的,此刻,我的灵魂处于燃烧状态,也许对于我感兴趣的写作和绘画来说,没有像阿细人朝拜火种的精神状态,就不可能接近色彩,也不可能写出任何文字。
  我为什么要住在法依哨?自从年轻的镇长带我们进入法依哨以后,我就开始想象一本长卷的书,在那本书中,我是叙述者,我从开卷以后就没有离开过那些语言。我是细小的蚁族,带着我小小的脚丫和长不出羽毛的翅膀,正在往前走。像蚁族般地在电闪雷鸣里迁徙,这是我在尘埃之上学会的第一种生命的哲学,之后,我来了,这也是我个人的迁徙史。这也许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大规模的迁徙,最重要的是带着我的书和生命,沿着导航下的高速公路,最终目的地是法依哨。
  所有文明都在加速的节奏中前进,而我却喜欢法依哨的速度。每当节庆时,留守法依哨的男男女女,会从箱子里取出他们的盛装。这盛装全部出自手工的缝制,是法依哨的女人传承了阿细人的美学。用手工缝制一套服装需要好多年,从山间采麻到织布染色绣花等等,这是人工智能无法完成的。我喜欢法依哨的缓慢,艺术和农耕构成一体的缓慢,只有缓慢的时光,才能产生烟草的香味、玉米的清香、向日葵的微笑。
  我为什么住在法依哨,因为我本就是这里的尘埃上长出的一棵野草,也是墙壁上被时光所蚀刻过的斑斓,同时也是为柴火而昼夜交替中的静默和燃烧。我是屋檐下滴水时,坐在门外等待天霁月光下的风或激流的女人,我是野草丛生深处的一天,顺从于早来的晨曦西去的落日,我是门前走来走去的喜鹊突然腾起的翅膀,我也是白天栖于小树林、夜空飞行于法依哨天空中的那只神秘的鸮。我是早出晚归的农人,为了生活和祖先的土地,驻守在此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