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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9月27日
黄宾虹的作画习惯与艺术特色
○ 梁江
黄宾虹 《画法简言》 手稿

  “黑、密、厚、重”是黄宾虹山水画的重要特色。即以他非同寻常的“黑”来说,人或讥之为“画如拓碑”“图似乌金纸”。唯傅雷于此打抱不平说:“人以乌金纸喻宾虹老人的画,其人必不懂画。待其人懂得了,就会责怪自己太无知!”
  黄宾虹认为“能作至密,而后疏处得内美”。所作虽有浓黑、淡雅、繁密、高简等不同面貌,但偏好浓重和黑密风格。他不仅画得黑,还层层积染,通过笔墨干湿浓淡的积叠或相破来增加虚实层次,有些作品在远看时更能显出整体的神韵和张力。张庚描述王原祁作画能“发端浑沦,逐渐破碎;收拾破碎,复还浑沦”,此语不妨借来形容黄宾虹的艺术特色。
  黄宾虹的“内美”与他积学深厚有关。于希宁曾回忆 20世纪40年代时向宾虹老师请教:宾虹先生居室简陋,迎门放置木框大书架,地上铺一苇席。看书是席地阅读,经常是许多书开函后随意放置,入室内要小心插空落脚。有一次还看到宾虹老师拿着一本书斜躺在书函上入睡了。
  把他的风格特色与他一些独特习惯连在一起考察,可能更有助于我们进一步地解读他的画。
  作品可以反复叠加,不断加工。他的许多作品都无落款钤印,其中一个原因是便于继续加工。据他的学生回忆,黄宾虹在屋内拉上铅丝晾挂画作,他时常在铅丝下审察沉思,忽有所悟,便取下叠加。他去世时留下的一大堆未落款及钤印的作品即为可继续加工之作。但,童中焘先生认为,黄宾虹的再加工只表明他有新的感悟,一个画家故意让作品不完成是不可思议的。但不管如何,反复叠加是他的独特习惯之一。
  作画不必清洗笔毫。方增先《用笔断想》回忆黄宾虹异常的蘸墨法时说道,先生曾为青年教师作画示范,没有笔洗,只备一杯清水。略一审视,便以笔毫饱蘸浓墨垂直纸面写之。笔头干涸则轻接水面,使水吸入,复垂直写画之。如此反复至笔头之墨全淡,则又蘸饱墨继续作画。自始至终,每下笔必垂直,必中锋。直至一幅画完成,一杯水还是干净的。
  自行磨制绘画材料。黄映宇回忆其母宋若婴时说道,她除家务外,常帮助磨墨裁纸,熨平钤印,拓墨装订,钤印撒粉(撒朱砂粉促干),磨石绿是尤其苦累的差事。黄宾虹曾在北平买下若干串官家的绿石旧朝珠,在碾臼中碾碎,磨成极细粉末作画。
   不挑纸、笔,其他文具也很随意,唯十分讲究墨的质量。他使用的笔不计较秃旧,也不注重清洗。可使用皮纸、毛边纸、高丽纸等各种质地纸张,甚至不在乎虫口残损油渍瑕疵。对墨的质地则十分考究,腰间常揣半段好墨,对别人悉心预备的好墨,每有看不上的时候,便从腰间摸出自带的墨块研磨。对墨的格外考究,当与徽州地域、与他父亲制墨谋生的经历有关。
  积笔墨可达数十重,甚至在纸背面添画叠加。对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方法,有人推断是他晚年视力障碍不辨正反的失误所致。此论不确,因这种背面添加的作画方式在他晚年白内障之前已出现。可信的说法是,如此添加,方不至掩盖原先的笔墨形迹。背面的笔墨还别有一种含蓄,有助于作品达到深沉厚实之致。
  类如这些独特的习惯,与黄宾虹的艺术特色均有着内在的逻辑关系,值得我们进一步探究。
  (作者系中国美术馆研究员、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本文转载自深圳美术馆微信公众号,本报刊登时略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