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声者,马姓,合阳伏六人。常署大龙河声,号懒园。幼时好书,月数丸墨,于《多宝塔》《九成宫》《曹全碑》废笔千杆、破纸万张,用功甚深。及弱冠,投稿省城书法赛事,月余,赛事新闻播于荧屏,河声偶见,欣喜若狂,遍告亲朋,得乡里学人前贤激赏夸誉,众谓:河声仓箱可期。来日,河声郑重别母要到西安闯荡。母讶然,旋凄然,继劝其三思后行。河声默然
孤注,下北塬,过渭南,没于长安市井。
斯时长安,书风昌炽、巨擘林立,岂有合阳伏六莽撞小子立锥之地,更无以书可果腹之机。由是,河声弃以书谋稻粱念,入广告行,刻绘霓虹灯字经年,求温饱。并于陋巷窄屋内宵衣旰食、摒气悬腕,溯汉追秦,天下显帖名碑尽入彀中。旧帛新纸、翰墨纤毫间,河声笔底锋芒不减,心中墨香缭绕弥坚,案头新作,皆为梦想之执着坚守。
越年,河声自荐入文宝斋,蒙掌事青眼,专事书法创售。其书,多漂洋过海,为东瀛人珍之、爱之、藏之……遂小有声名,继而有长安文场艺坛一众风流高士,渐知其名,以文章会之、以书法会之、以丹青会之,唱予和汝,几成长安十数年不衰之蕴藉风流。
初,河声每每与长安诸高人士子酒酣耳热、情投意合之际,以书抒怀,却情犹未尽,既以丹青绘友人形、摹友人神,数年一过,成幅逾千,竟成长安画坛“马氏漫像”一派。
河声身处长安红尘日久,于心性、于生计、于志业不免乏疲厌恶,念山水潇逸清丽之情油然而生……
自赵子昂首倡“以书入画”至吴昌硕、黄宾虹大成后,西学东渐,此议百余年来日渐式微,难得河声,发以古为师、以书绘形、承继往圣绝学之宏志,自癸酉以来,河声踞俯懒园,凝神屏气,无闻世上喧腾,彤管在握,仰天俯地,卧游竹林小径、野渡荒水、孤峰乱石、草屋残庙,月积年累,得山水千张。今一一检览,河声所写山水,其枯树孤松,多为篆书笔意,其岸渠山石皆以飞白布置,其舟船兰叶,了然以行草书摹形,合而观之,书道中帖学之秀俊散逸、碑学之苍古厚俏,融就了河声山水画一派的满纸烟云,是为时下山水画之“别裁”风神。
星移斗转,蓦然回首,乡野少年初游长安,身无长物,仅依墨曹都统,浸淫翰墨丹青,转瞬四十有三年,终得借长安一角天地,与天下士子比目鳞爪。今择选河声山水画二百又三幅,另书法作品三十六幅,示人于陕西省图书馆万邦书城店渡渡美术馆,以求中国书法、中国山水画现时代之寻源探本,光大中华书画之盛焰。
是为前言。
(作者系艺术史研究者、韦曲皇子坡摘星楼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