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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T01版
发布日期:2025年05月10日
前 言
○ 罗一飞
  “只会在雨天和深夜创作的不是好作家”。我嘀咕这句话的时候,多半是用来对冲自己的拖延症或者灵感枯竭无力下笔的顿挫感。但这句话在我父亲罗宁身上得到了反方向的完美验证:他在绘画这件事上太勤奋了。
  汪曾祺先生说“多年父子成兄弟”,我和父亲在工作生活中的沟通方式也是平行大于垂直,这是幸运的。时至今日作为策展人,竟难于用一个合适的视角去勾勒他。家族遗传的一头黑发有时候让我忘了他是个快70岁的“老头”,旺盛精力的背后是他对绘画热爱的纯粹。一个关中农民的儿子,做过教师、美编、报社总编到后来的行政工作,用他自己的话讲,大半辈子都在“曲线救国”,纯粹的画家身份对他来说是个奢侈的事,他往往要用更多的闲暇时间去采风创作,去“我手画我心”,是画他心底那一抹浪漫,是为本真。
  他的画作里色调是明亮的,没有拧巴没有撕裂,也没有灰色的思考抑或是厚重的苦难,他的画笔似乎把这些文艺作品中常见的元素过滤掉了,留下的是他笔墨下对于美好事物的纯粹表达。我常常琢磨他的画作精神世界,该是个没遭过什么罪的富养公子吧,满是晴天。但是每每看那些家书来往信件,又勾勒出这个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同龄人一样,在时代车轮下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男人,是父亲也是儿子,是兄弟,是丈夫。那些他的作品里不会出现的生命荆棘,有时候让我不自觉想到生存主义的终极浪漫:知世故不世故。回过头再看他的画中,选择规避那些“苦难辉煌”,取而代之的是斑斓色彩和善良明亮。这种选择是他精神湖泊的涟漪,是他内心关于美的终极投射,是为见底。
  他的生命里有着抱朴守拙的朴,这是关中农耕文化对他的塑造;也有着守正出奇的奇,这是长安精神对他的滋养。60岁以后开始真正驾驭纯粹时间去创作,开玩笑说他是个“晚熟”的人。“晚熟”意味着艺术生命力的长弧线,对于一生都在探索的艺术家来说,“晚熟”也许是幸运的。这种“晚熟”是他生命中遗憾带来的余韵,也是一种艺术钝感力。他画作中的那些阳光与温暖,得益于这种艺术钝感力的过滤。更多时候我看到的是他在享受简单纯粹的绘画,有时竟也像个孩子一样满足,这个年龄这种状态,令人羡慕。
  “晚熟”也拖着他“浪费”更多时间去探索这个世界不同文明的美。一次又一次的美术馆之旅,完成了对全世界美术馆的仰视到平视。多年美术馆工作经历的美术馆人情怀,促使着他完成了这本几十万字的《环游世界美术馆·欧洲行》。这本书首发与画展的同步举办,是他分享自己艺术生命体验的一次完美闭环。
  望着他创作地铁系列时的那张照片,笔尖在宣纸上停滞的犹豫,恰似水墨艺术在当代语境下的困境:如何让千年气韵渗入地铁玻璃的倒影?如何令敦煌飞天的飘带缠绕都市地铁里人们的蓝牙耳机?他用笔下热情质朴的线与墨来画出这个当代寓言:美,就在当下,在你我目光所及的地方。比起远方,我们脚下的土地也能给予我们力量。当水墨精神挣脱纸帛的引力,那些曾被宣纸吸收的时光,终将在我们这些互联网原住民的视网膜上,投射出文化基因的荧光。
  愿所有“晚熟”的人都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作者系本次展览策展人、西安美道艺术馆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