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夕阳染红云霞的傍晚,我踏着万道霞光,缓步走进周公庙,在庄严肃穆的庙宇古迹中,感悟先古圣贤制礼作乐的周风流韵。
徐徐的晚风携带缕缕斜阳,从山塬上飘洒下来,把这座沐浴周礼文化、溢荡周公遗风的千年古庙,映照得金碧辉煌。此地是西周初年杰出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教育家周公旦的隐居之所。史料记载,周公助武王灭商立国、辅成王平叛安邦之后,隐居于“有卷者阿,飘风自南”的西岐卷阿,并在此制礼作乐,以礼治国,天下大治,万民归心。唐武德初年,唐高祖为纪念这位治世能臣,下诏在其制作礼乐的卷阿建造周公祠,后经历代王朝修葺扩建,形成今天殿堂庙宇森然、亭台楼阁辉映的古建筑群。
整座建筑东西北三面环山,南接关中平原,貌似一个巨大的簸箕,也有人说是隶书的“周”字。庙宇坐北朝南,北依《诗经》中所描述的“凤凰鸣矣,彼于高岗”的凤凰山;南接人杰地灵的岐山周原,那里是周礼文化的发源地,有周人强大后建立的早期都城。立于庙前广场,眼前绵延起伏的周原大地,皇天后土,雄浑苍茫,在夕阳的余晖中,弥漫着沧桑肃穆的古老气息。生活在这里的周的后人们,世世代代接临周公的紫气,传承周礼的遗风,他们为拥有这样一座礼乐文化的古庙倍感自豪。
庙门两侧,有参天古柏,树形虬曲怪张,树皮沟壑纵横,半边虽已干枯,但傲骨铮铮,绿荫茂盛。走近细看才发现,树龄高达1700年。这些古柏在岁月沧桑、王朝迭替的历史长河中,历经千年仍然生机勃勃,着实让人感叹。右侧古柏旁,有块泰山石,镌刻着“梦见周公”四个红色大字。“梦见周公”典故出自《论语·述而》,是孔子晚年哀叹自己年老体衰,无法传播周公礼乐文明的词句。孔子一生孜孜以求的是“郁郁乎文哉”的“周公之治”,常因渴望梦见周公而发出“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的感叹。他面对春秋时期王室衰弱、礼崩乐坏、诸侯争霸的社会乱象,希望复出一位像周公一样的圣人,力挽狂澜,解救国家于倾覆危难之中,但他“克己复礼”的政治抱负始终没能实现。今天读来,仍然令人唏嘘。
踏进庙门,院内绿荫蔽日,花草遍地,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拾级而上,依次是周公殿、召公殿和太公殿,三殿左右对称;其后是姜姬祠和后稷祠,两祠高低错落;其间有东庵、北庵和西庵拱卫环绕,八卦亭、碑亭和魁星楼点缀辉映。整体建筑布局对称,设计精美,庙宇古朴雄伟,亭阁精巧玲珑。殿中人物塑像造型生动、神态逼真,尤其是众多精彩纷呈的历史故事和典故传说,使古庙弥漫着浓郁的人文气息。正殿东侧有一泉,叫润德泉,据说泉水四季如注,常年清澈见底,且清凉爽口,味甜如醴,久饮此水还可治百病。而今甘泉已基本断流,成为一潭死水,飘满落叶和游客投扔的钱币,让人很难与“润德”二字相连。
八卦亭前有尊高大的汉白玉石雕,雕像的周公头戴长板冕冠,身着宽大玄衣,手执礼乐卷宗,面如冠玉,目深如邃,昂首阔胸,长须飘飘,一副儒者圣贤模样。三千多年前,正是这位圣贤,他把远古到殷商时的礼乐进行大规模整理改造,形成系统的社会典章制度和行为规范,同时在全国推行礼乐之治,用礼仪维护社会秩序、规范人们行为,构建起人与人、人与国家、人与社会的伦理和等级关系,成为维护社会秩序和国家统治的有力工具。他的制礼作乐,标志着中国礼乐文化的形成,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他倡导的“仁”“义”“礼”“智”“信”五常之道,成为儒家思想的核心,影响整个中华文明的发展。我立于雕像前久久凝视,试图从那深邃睿智的目光中,寻觅他制礼作乐照亮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密码,但眼前夕阳斜斜、暮霭沉沉,他和他的王朝早已化作风尘,湮没在波涛滚滚的历史长河中。
庙后的凤凰山,山势崎岖起伏,有园林小道可行走。山道边建有礼乐、吐哺、甘棠、思贤等亭台楼阁,成为游人休闲的好去处。立于山岗之上,沐浴着千年文脉之气,仿佛又回到“郁郁乎文哉”的周公时代,耳边响起神鸟凤凰“彼于高岗”锵锵的鸣声,迎面拂来《诗经》卷阿“飘风自南”悠远的晚风……斜斜的夕阳把山岗染成一片血红,脚下庄严肃穆的周公庙里,演绎周公制礼作乐的钟磬声,在古老苍茫的周原大地上低低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