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剑 《抬头望见北斗星之麓台与宾翁》 纸本设色 53cm×23cm 2024年
朱剑 《屋后流泉》 纸本设色 69cm×38.5cm 2024年
朱剑 《诗心临远水》 纸本水墨 42cm×42cm 2023年 说几句研习中国山水画的心得。
画山水画,得领悟到山水画精神。得此精神,方可开窍,创作出真正的山水画。但这是一种相当难得的天赋,直接通神,无关情感,无关言语,无关形象。
得山水画精神,原本是要通过创作本身来感受的,用文字说它,和禅宗大德用文字说禅,本质无异。但明代画家董其昌有:“画之道,所谓宇宙在乎手者,眼前无非生机”,我认为是得山水画之精神者才能说出的话。精辟。传神。我,说不出来。
可见,悟性才是画山水画的第一要义。所谓“气韵不可学”“一超直入如来地”,都是强调悟性。获得悟性,固然要靠老天爷,但只靠老天爷,也不靠谱。若算概率,绝大多数人没有幸运天生就有“一超直入”式悟性的。因此,知道悟性的存在,承认悟性的重要,便已足矣。从“知”落实为“行”时,如果还纠结自己天赋不够,没有悟性,反而误事。要知道,悟性可培养,开悟有“次第”。画山水画,领悟山水画精神,同样如此,还可以走一条“积劫方成”的道路。这条路,才适合更多人。当然,走这条路不是不要天赋不要悟性,只是划的重点变了,变成了“积劫”。积劫,这里是隐喻学习。学习的内容越多越深,就越需要下苦功夫。山水画体大思精,传统异常深厚。李可染曾经说,要以最大的功力打进传统,再以最大的勇气打出传统。“最大”“功力”“勇气”这些词,看上去就不友好,描述积劫,挺合适。所以,走这条路去开悟,并不轻松,很艰苦,但有实操性。
打进传统,用更通俗的话就是学习前人,继承前人遗产。关于前人遗产,在时间上我们离得越近就继承得越多,这是不可避免的客观现实。就山水画而言,从元代开始,变革基本都是通过笔墨带动。笔墨,是离我们最近的遗产,今天学习和创作山水画,如果是沿着文脉发展的“势”走,就要从笔墨入手。落实到具体的个人,首先要培养笔墨个性,继而在此基础上形成自己的审美风格。笔墨个性,就是笔性。笔性是从画家本心中所流淌出来,具有个人面貌的笔墨形式,也是画家作品能够在美术史上获得一席之地的必要条件。理解笔性,先要理解风格。形成风格,则要筑基传统。学传统的过程,就是翻山的过程,既是重走来路,也是寻找去路。路漫漫其修远,从绝望走向希望。当真的站在了传统之山巅,自然能看见来路,看清去路。然今天山水画的风格养成,断不可能短期实现。
“风格即人”,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名言。有风格,就有自我,就有个体存在价值的明证。但个人风格的形成,需要自然而然,而非刻意弄几个符号,炮制几个图式。风格的形成过程,其实是画家发现自己本心的过程。发现本心,不能刻意,无法炮制。至此再说“风格即人”,逻辑上便可理解为“风格即本心”。之于山水画,就是要以符合本心的笔性来养成风格。这里,笔性要符合本心,还要呈现本心。它既是功夫,也是工夫。工夫到位,功夫精深,风格便水到渠成。
风格还往往会随着时间推移发生变化。变化是正常的,风格成熟不代表一成不变。根本上,由于变比不变更容易引起人的注意,导致风格发生变化的部分相对显眼,而风格中存在的不变部分被忽略了。这个不变的部分,我以为就是呈现本心的笔性。正是它,让风格自然而然保持着一以贯之的延续性,始终属于某个人。
最后,简单说说我的山水画创作理念。基本上,我是从郭熙《林泉高致》中的一个命题得到启发,此命题叫“远势近质”。质,就是笔墨;势,就是山水的整体形貌。前者让后者具有超越性,后者让前者保持指向性。山水画既封闭——即自己的创作体系和鉴赏体系,又超越——即通过自己的表达让不可言说的虚和无被呈现、被感知。后者,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天人合一。在我看来,天人合一并不玄妙,至少在山水画的创作体验上还是实实在在的:当画家的技法运用熟练到习惯成自然的地步,就会不假思索,成为一种类似本能的下意识动作。这样的状态,头脑不参与认知、分辨、判断,心不外驰,身不疲累,身心一如,只在当下。这,就是我理解的天人合一。几百年间,为了追求这种创作状态,山水画日趋程式化进而僵化,近代以来更是被反复诟病。但溯其初心,其实它正是山水画最大、最独树一帜的功能价值和审美价值。
以上心得,都是用文字来表述悟性的作用和结果。文字表述与切身体验,一定是两张皮。知道且体验到,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