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里有很多选择。
几十年来,我是在选择的迷惘中走过来的,因为兴趣宽泛,爱好太多。
文学是我一辈子奋斗的事业,不用说,这是我最看重,也是投诸精力最多的。
文学之外,书法、体育、音乐、玉器、古陶、旅游、垂钓、养犬,都喜欢,而且不是泛泛的喜欢,是深深的爱,沉迷其中难以自控。
我知道,一个人的时间精力有限,做了这样,就荒了那样,各样都想搞出名堂,很难,对某种事物保持持久的专注度,也很难。
因此就不免生出担心,生怕这些爱好耽误了正事,荒废了时光。
犹犹疑疑,徘徘徊徊,几十年就这样走了过来。
现在回过头来看,这样一种状态,有得有失。
正如最初的担心,失去的正是对事业大目标的把控。
对于文学,计划中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深感时间精力不够而延宕,这让自己很难释怀。
这遗憾只能交给未来,假使老天假我以时,我想多多少少是能补回一些的。
庆幸也有所得。
这“得”,牵涉到权衡考量的角度。
我固执地认为,精彩的人生,不是大红大紫,不是外在的辉煌,不是身上金光灿灿的标签,而是内心的充实,是精神的丰赡,是能够张开好奇的眼睛注视这个世界,是对美好和新鲜事物保持敏锐的感知,是心中时时都有爱和喜悦的涟漪在荡漾。
人怕无知,更怕无趣,这“趣”不会毫无来由自然生长出来,它是在人格的“活土”里生根、发芽、生长,最终绽放出迷人的花朵。
生命里的任何时段,都要保留心中的这片“活土”。
这样,你就会在身边的寻常物事里,发现让你心旌摇曳的东西,比如一个场景,一片风景,一样器物,即如一把砂胎泥坯陶土壶。
当然作家的发现,会有自己的着眼点,一把陶土壶,要看见它背后的文化蕴涵,要引导读者“格物致知”。
器物背后的知识和文化,有时贯穿着长长的历史脉络,需要作家去梳理、去解读,这就逼着作家必须成为一个学问家,作家必须做功课,充实自己、丰富自己,到头来,你写出的文章才会有味,进而你这个人才会有味。
这是大文化。
失去了这种大文化,作家的作品就会清汤寡水。
人间有味是清欢。
兴趣、爱好,以及写作,有时并非完全是功利性的,而是在心愫的驱动下,去申舒表达自己体会到的“清欢”。
这样,你面对的器物,不再是单纯的器物,而是丰富情感、提升境界的一种介质。
我们的精神,就在这种滋养里获得调适和成长。
(此文系《藏灵蕴秀坭兴陶》一文创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