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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1版
发布日期:2024年01月22日
关于喝茶
○ 杨崎筠
  我与茶,是近两年来的事情。
  喝茶向来是文人墨客闲情逸致,是有钱人的活动。我这个人祖上三代都是受苦老百姓,基因中压根没有喝茶的成分。最早对茶叶朦胧的认识是在父母的对话中产生的:70年代末的一个冬日,父亲在大队人事上晒太阳,回来给母亲说,村里的能人说了,城里的天是灰的,雀是黑的,城里人喝水,放些树叶渣渣,苦得像地药。母亲随口说,城里人也怪,树叶渣渣还能喝了?父母拉话中的树叶渣渣也许是我对茶叶的最初印象。
  1988年我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小山村,到关中的农科城去读书,眼界大开。关中人比陕北人优雅多了,口渴了,喝的是烧开的水,不喝生水,有钱的同学还在杯杯里放点我心中的“树叶渣渣”,一小口一小口品着喝,不像陕北疯汉趴在水龙头上咕噜咕噜痛喝一阵。后来跟有钱的同学们混熟了,讨得喝点“树叶渣渣”,确实苦得难以下口,也明白了父母口中村里能人说的树叶渣渣,那是茶叶,但是我对茶叶也没有好感,就像村里能人说的是地药。
  后来参加工作跟文字打交道,常常为赶写文稿,通宵达旦,一日同事倒来一大杯泡好的茶水,只见这茶汤清澈明亮,清冽芬芳,且茶香沁人心脾,喝了一大杯子,入口甘甜,没有过去那么苦的滋味,还一下子通体轻快有精神了,同事笑语,每当疲倦的时候,喝上一杯茶往往就会振作起来。我暗讽自己的无知,决定接纳这个东西。当日就在南关副食二门市买了二两花茶。喝茶要有闲功夫,口渴了才去泡,茶叶浮在水上,不像农村那时拿着铁马勺咕嘟嘟连喝几口过瘾惬意,常常赶不上急紧,喝了几回嫌麻烦就把买来的花茶丢在一边,感觉喝得不那么爽快。再后来不从事文字工作了,一心扑在照顾老人身上,没有心思再想茶的事情了。
  前年得了一小病,出院时主治医生再三叮咛要多喝茶少喝酒。医生的话像圣旨一样,回到家,迫不及待打开电脑查阅茶文化。虽然过去也知道茶是饮品,但对茶文化还是了解得很少。茶文化的渊源很深,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其历史悠久、文化内涵丰富。最为重要的是茶道、茶艺和茶禅。茶道强调的是礼仪。茶艺则强调的是技艺,它将制茶和泡茶过程视为一种艺术。先人就有“唐煮、宋点、明清泡”之说。唐代煮茶法,是直接将茶饼放在釜中熟煮。宋代点茶法,是先将饼茶碾成细细的粉末,再放入茶盏中用沸水冲点茶。我们现在喝茶的方法据说要归功于朱元璋,出身低微的朱元璋,看不惯文人雅士喝个茶那么麻烦,当了皇帝之后,一切从简,把清泡茶的方法推广到全国,一直延续到现在。而茶禅则强调的是精神,它将品茶过程与禅宗思想相结合,追求的是身心合一的境界。茶文化中还包含许多其他的元素,“水为茶之母、器为茶之父”就是茶文化中的一个经典说法。茶叶的种类非常丰富,最为著名的有绿茶、红茶、黑茶、白茶、黄茶和青茶。每种茶叶都有着不同的口感和风味,反映了我国不同地区的文化特征和气候环境。好的茶叶价格也不菲,一斤高达两三千的比比皆是,不像年幼时的树叶渣渣随手可拾。
  我喜欢一个人在家中的阳台上喝茶,太阳洒落在身上最好,远离喧嚣和烦忧,沏一杯茶,享受属于自己的宁静时光。到了我这个无欲无求的年龄,喝茶时常常会回忆起小时候打碗踢毽子、开土仗、上树掏鸟蛋、冰滩上滑冰车打烟火等时光,品一口,忆一段,像放电影似的,有时想到某个场景还扑哧笑出声来。边品边忆,发觉那长长的岁月不是从我的指尖流逝,而是在品茶念旧的光阴里游走的。日子,从一杯茶中氤氲升起,然后又从一杯茶中袅袅吹散,时光变得缓慢,像是一张老旧的唱片,咿呀地吟唱,最后曲终人散。
  我喝茶的时间不长,对茶中的禅意总是猜不透。只是觉得人生就像旅游,我们不停地向前,不停地奔波转移,每每身心疲倦或是内心浮躁不安时,喝一杯清茶听一首老歌,小憩片刻,那缕缕香茶会让人卸下身上的沉重,轻松自然而来。
  遇到不高兴的事情,我再也不会产生火冒三丈的怒气、斤斤计较的赌气、满腹牢骚的怨气,静静地沏上一杯茶,慢慢地观杯中茶水,看杯口茶香缭绕,看杯中茶叶舒展、或浮或沉,此时它已不是简单的饮品,水中似有静心之气。茶需沉浮,人亦如此,人生在风雨中沉浮,在岁月中成长,那被沸水沏了一次次的茶,浮华退去,只剩一份宁静淡雅,多像我们遭受的一次次挫折。人生纵使起起落落,最终会在时间的浸润后,渐渐归于平静。
  一日又有朋友拿我当副职时间长来开涮说事,我回了声,狗日的,别谈政治,喝茶走。此话在朋友圈子广为流传,好像成了金句,再后来,慢慢地无人说此事了,用朋友们的话说,喝茶让我真正地读懂了哲学家桑塔耶纳的一句话:“我们的尊严不在于我们做什么,而在于我们懂得什么。”
  茶如人生,清幽中夹杂着恬静,醇香中回味着苦涩;人生如茶,繁华落尽,归于自然,顺其自然,才是真正的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