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乡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人吃辣子图辣呢,羊吃枣子图扎呢!”这里所说的枣叶就是指酸枣树的叶子。自打记事起,我就对酸枣树心怀抗拒,只因它浑身长满了针刺,稍不留神就会被扎伤,另一方面,又喜欢食用它结出的果实,很自然就构成了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
每到农历八月,酸枣树的枝头上就会挂满红玛瑙似的果实,惹得我们这些小馋虫明知有被刺伤的危险,也要冒险去采摘。酸枣的果实甜中带酸,酸酸甜甜,味道绵长可口,耐人寻味。
酸枣树耐贫瘠、干旱,对生长环境也不像种庄稼那样十分讲究。在家乡的塄坎上、沟畔边,以至于田间地头随处可见。农人们常常拿它做燃料,烧锅做饭,煨炕取暖;另外,酸枣树那独有的满身针刺,用来做篱笆会将它的用途发挥到极致,它还是牧羊的好食材。尽管如此,我心里对它还是疙疙瘩瘩,既爱又恨。这缘于少年时代我与它结下的一段不小的梁子。当时农村实行的是集体化,庄稼的秸秆全要用来饲养生产队的驴骡牛马,农户做饭和取暖的燃料要依赖于柴火,但能供人使用的柴火又少之又少。为了弥补家里燃料不足,我们这些十二三岁的少年,每年的暑假期间,就责无旁贷地担当起了帮家里采集柴火的责任,而在可供选择的柴火中,酸枣树便成为首选。这不仅因为它在家乡的沟沿上、悬崖边、田埂上随处可见,更因为它利用价值较低,收割它不会招致什么后果。但要收割酸枣树并非易事,为了不至于针刺伤及到人,我们常常要配制一把长柄的镰刀,制作一个长柄的木杈,用来摁住酸枣树的腰身,再挥动镰刀去砍,木杈会像箍筋一样牢牢地套住树身,轻易不会伤及到人。尽管有周密的设防,但也有出纰漏的时候:有次我攀上崖壁,被几棵大酸枣树所诱惑,我的镰刀刚一落下去,就捅上了马蜂窝,恼怒的马蜂轰然一声,对我群起而攻之。情急之中,我从崖上一跃而下,身体重重跌落进刚收割的酸枣树的荆棘丛中。时令正值暑期,身上的薄衣单衫根本抵御不了那锋利无比的针刺,可想而知,我浑身被扎成了刺猬,疼得我呲牙咧嘴,好不狼狈。从此,我对酸枣树一直心存芥蒂。
随着时代变迁,许多农户家里做饭用上了电器,原来需要烧柴火的土炕换成了插电褥子的床铺,用柴火做饭烧炕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酸枣树自然也就派不上用场了,相反,它还因荒芜土地令人生厌,人们恨不得将其赶尽杀绝。然而令庄户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不经意间,酸枣树迎来了它的时来运转。
酸枣树,这个名不见经传、再普通不过的植物,摇身一变,成为乡亲们的摇钱树。只因它结下的果实,也就是酸枣仁,就这么一丁点小不点,却成了金蛋蛋,主要是其药用价值日趋凸显。它具有宁心安神的奇特功效,能有效改善人精神紧张、焦虑、失眠抑郁等症。尤其是年轻一代普遍工作生活压力大,因此它备受青睐和追捧。过去人们只知道食用它的果皮,而今得知它有极高的药用价值,还不等它成熟,青果期就被打下来收购一空。
邻居邦苋叔,靠卖酸枣仁捡回来一条命。他和菊花婶两口子,除种有三亩薄田外再无其他经济来源,老两口平时省吃俭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久前邦苋叔患了场大病,幸亏两口子勤快,在未患病前就采摘了多日的酸枣,据说收入相当可观,才使患病的邦苋叔有了治病的应急钱!
不光邦苋叔两口子受益。每年七八月份采摘季,乡亲们三三两两,布满了每道山梁。一时间,坡坎上形成一道采摘酸枣仁的奇特景观。
昔日属野生植物的酸枣树,再也不是孤军作战了,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大面积人工种植了。好在它抗贫瘠、耐干旱的天性,跟这片土地上世代生息的人们有着一脉相承的属性,凭着它极强的繁衍生息的能力,定会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更多惠及广大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