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A05版
发布日期:2023年10月27日
与竹为邻
○ 王印明
  我想我是最幸运的,居然能与竹子为邻。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参加工作后住进了城里,家属院里的花坛旁栽植了一丛竹子,成了一道风景。每天上下班路过,忍不住多看上一眼,心底里好像有一阵清风吹过。
  那丛竹子茁壮成长,面积越来越大。春天里,鸟儿穿梭在竹林间呼朋唤友,清脆的鸟鸣此起彼伏;夏日里有清风拂过,竹影婆娑,浅吟低唱,随风起舞,顿时让人的脚步变得轻盈起来,疲惫和烦恼瞬间消失。
  竹子,有着优美的姿态和坚韧的性格——春日干旱,夏天暴晒,秋风劲吹,冬雪覆盖,依旧苍翠挺拔,这种顽强的生命力,被赋予高尚的情操。郑板桥曾书“兰有嘲芳、竹有劲节”八字自励。
  “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弟兄。”我们的祖先与竹子亲密相处,流传下来许多趣闻佳话。苏东坡曾作诗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白居易则说“水能性淡是吾友,竹解心虚即吾师”。竹子的高洁在文人心中就是一座理想的花园。魏晋时期有七位名士,世人赞以“竹林七贤”,其人生态度和处世方式、个性精神和人生追求,对当时的社会和世风,对魏晋文化的形成,对其后的文士阶层乃至中国文化,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英国学者李约瑟说,东亚文明乃是“竹子文明”。中国是竹的故乡。竹子高雅、纯洁、虚心、有节、刚直的精神,成了一种历史文化的象征,我对竹子产生一种油然而生的热爱之情。
  小时候,老家屋后有一面薄坡,父亲栽下一丛竹子。农村土地宽广,竹子漫无边际地生长,无意间就窜到邻居的地界,归属自然也就发生变化。但父亲心胸宽广,竹根窜在谁家地里就是谁家孩子,这是乡村自古约定俗成的规矩,他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他管理好自家的竹林,砍了一根又一根竹子编成篾货,除了自家使用,还拿到集市上售卖,补贴家里。左邻右舍们谁家需要编织筐子什么的,只要言传一声,他从来不打折扣,尽量满足乡亲们的愿望。现在乡亲们还念叨起我的父亲,赞叹他精良的手艺,还有老家屋后的那片竹林。
  屋后的竹林是鸟儿的天堂,尤其是清晨或黄昏,鸟儿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说着家长里短。小朋友贪玩,在林中穿梭,就掰笋子拿回家;砍根细竹子做咪咪吹,或是不成调儿或是吹不出声响,招来小伙伴的一片笑声。有时,我们玩藏猫咪的游戏,甚至夏天躺在清凉的竹林里睡大觉。大梦一场,醒来已是黄昏。
  城里的土地金贵,植物似乎不被重视,家属院那丛竹子受地形所限,自然不能成林。那年突然遇到雪灾,竹子被一场大雪压垮了。值得庆幸的是,还有一根竹子没有被压断,顽强地活了下来,成了“十亩地里一根葱——独苗”,让人感到一丝欣慰,也成了众人的期盼。
  第二年,嫩生生的春笋破土而出,众人皆喜。谁知,一夜之间,惨遭“搬家”。其中原委,大家心知肚明。有些人忍无可忍,纷纷谴责那个“黑手”。然而,毕竟是公共绿地,收效甚微。
  就这样,年复一年,春笋依然破土而出,最后又被偷偷挖走。随后,我搬了新家,离开了那个院子,可依然心心念念,担忧着竹子的命运。后来老旧小区改造,那残存的竹子被连根除掉,只能成为记忆中的思念。
  可喜的是,新家属院也栽了一丛竹子,郁郁葱葱,如一幅写意的水墨画,给我增添了一丝别样的心境。无独有偶,我的单位办公室窗外,也有一丛竹,长得特别茂盛,每天在窗前清吟浅唱,养眼又养心。
  多少年来,这些竹子成为我做人的标杆。从基层员工到管理岗位,我始终保持着竹的品性,凡事做到有理有节,清心寡欲,不卑不亢,保持做人的纯粹之色,并时时告诫自己,不能有半点松懈。
  蓦然回首,那一抹绿色似曾相识,风吹雨打依旧苍翠如初。人生一世,以竹为友可以清心;与竹为邻,可以虚怀若谷。守一份清静,添一份闲情,多一份从容,人生何其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