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倪瓒 《鹤林图卷》 纸本水墨 30.5cm×54cm 中国美术馆藏
【明】 仇英 《赤壁图卷》 绢本设色 26.5cm×90.5cm 辽宁省博物馆藏
【明】 沈周 《溪山雨霁图轴》 绢本水墨 144.5cm×40.7cm 中国美术馆藏
【明】 唐寅 《湖山一览图轴》 纸本水墨 140cm×56.3cm 中国美术馆藏
【明】 文徵明 《叠嶂飞泉图轴》 纸本设色 140cm×31.5cm 中国美术馆藏
【明】 蓝瑛 《山阁延秋图轴》 绢本设色 172cm×88.6cm 辽宁省博物馆藏
【清】 梅清 《望天都峰图轴》 绫本设色 187cm×56.7cm 辽宁省博物馆藏
【清】 王原祁 《西岭云霞图卷》 纸本水墨 38.8cm×344.6cm 辽宁省博物馆藏
【明】 董其昌 《峰峦浑厚图卷》 绢本水墨 21.2cm×159.5cm 辽宁省博物馆藏
【明】 佚名 《仙山楼阁图卷》 绢本设色 41.2cm×268.8cm 辽宁省博物馆藏
【清】 王翚 《临富春山居图卷》 绢本水墨 36.5cm×475cm 辽宁省博物馆藏
【清】 石涛 《孤舟临瀑图轴》 绫本水墨 172cm×50cm 辽宁省博物馆藏
【清】 龚贤 《一道飞泉图轴》 纸本水墨 79cm×38.2cm 辽宁省博物馆藏
【清】 吴历 《南岳松云图轴》 纸本水墨 93.8cm×44.9cm 辽宁省博物馆藏
【清】 恽寿平 《仿董源溪山无尽图轴》 绢本设色 182.5cm×79.5cm 中国美术馆藏 自刘宋宗炳提出“山水以形媚道”,确立山水画与宇宙本体之间的关联性以来,历代中国画家画像布色,构兹云岭,卧以游之——山水画的空间营建及其价值功能于此铺展千余年而不衰。一个个山水景物中所透现的深远意境、高逸格调、生动气韵,皆寄寓着丰富复杂的思绪情脉,折射出中国人文之品质与特质。
千百年来,山水画为茫然的精神提供了归宿,为隐逸的灵魂设置了栖所,为永恒的理想指明了去处。当峨冠博带零落成泥,艺术家也从山水清音、草木荣枯中真正领悟了天地法则、人生真谛和生命意义,并将之兴于诗、形于画。每当我们回望山林深处临水读书、听风观瀑之高士,可以遐想山川苍莽、江河奔流的磅礴;感受绿林扬风、白水激涧的恣意;体会物我两忘、宠辱偕忘的畅神,便能油然唤起对现实生活的激情,并以富有生机的画笔描绘壮丽河山。
由中国美术馆、辽宁省博物馆主办的“墨韵文脉——辽宁省博物馆、中国美术馆藏古代山水画展”的展出作品,来自辽宁省博物馆和中国美术馆馆藏的古代山水画,是中国美术馆建馆60周年“墨韵文脉”主题展的延续。展览分为“共峙并秀”“洋洋大观”“畅神归处”三个单元,作品的创作年代横跨北宋至清代。其中,“共峙并秀”单元展出了辽宁省博物馆藏《茂林远岫图卷》以及中国美术馆藏“元季四大家”之一倪瓒的《鹤林图卷》。在“洋洋大观”和“畅神归处”单元,展出了“吴门画派”“松江画派”“黄山画派”“金陵画派”“娄东画派”“虞山画派”等明清流派山水画作品。
共峙并秀
宋元山水画是中国传统山水画史上的两座高峰,共峙并秀,巍巍然。
因得统治者青睐,两宋山水画呈一派辉煌之景象:体制齐全的翰林图画院相继建立,大师名家辈出,技法日臻成熟,风格多元富赡,院体画、文人画相互关联,山水南北分相初现端倪。一时间,全景山水巨细靡遗,小景山水清新旷远。在画家的勾、皴、染、点之下,或仰、或窥、或望,高远、深远、平远。但见峰峦深厚,势伏雄强,古木参天,飞瀑横流;山隐水迢、烟林清旷、塘草霏霏、杨柳依依,铺舒为宏图而无余,消缩为小景而不少,毕现山水形貌质感,妙夺葱茏朴茂韵致。宋代山水画受理学思想影响,理法端严,刻画精谨,勾勒细致、层层渲染,厚重静谧。远望,可得一障山川之形势气象,崇高壮美,撼人心魄;近视,则令人如真在山中,如将真即其处。然,近视者亦有千里之远,而远望者不离坐外,真可谓远近相宜,可居可望,可行可游,天地人伦之共法蕴于一图矣。
宋代山水画珠玉在前,元代山水画便另辟蹊径,遂有宋元之际的山水画转型——宋求理,元尚意。尚意,乃禅宗思想之浸染。宋至元,是求理至尚意的过程。从米氏父子的云山墨戏,到马远、夏圭溢满情感的笔痕墨迹,再到钱选、倪瓒的性灵山水,尚意倾向一目了然。山水画,则经“无我之境”而走入“有我之境”。于此,宋代山水画那触手可及的真实性逐渐转变为画家“心相”之外化。“画意不画形”“以形似为末”等言论更不绝于耳。画家还有意避免描摹性的笔墨语言,使笔下物象呈虚幻不实之感。然,此不实却因其超越感官而另得真趣,下笔则无肖似束缚之虞而臻自由之境,所谓洒脱通透的“逸笔草草”,不啻为绝佳匹配者也。进言之,元代山水画“有我之境”之“我”,实为“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之“大我”,创作主体和创作对象,则在此“大我”中同一。纵观元代山水画,正是以画家不同个性风格来构成高度主观化的时代风格,且背后皆有深邃而永恒的宇宙情调。
宋元山水画堪称伟大,其间所创之范式,沾概千秋。笔墨技法、造境意趣皆为百代之标程,泽被至今。
洋洋大观
在中华民族的宇宙观与自然观中,山水体现了“宇宙的精神”和“自然的生命”。层峦叠嶂、深厚磅礴、阡陌纵横的山川俯瞰大地,孕育江河,洞悉生命,以其难以逾越之险峻、幽邃而令人心驰神往,并将之视为道德的高度、生命的广度和灵魂的深度。山水画,亦然。
从“仙山”的山、水、云汽等视觉符号组合开始,山水图像就被赋予神圣、崇高、永恒之意蕴,自此笼罩着强烈的精神性。而山水画也从诞生伊始,便具有了复杂而深刻的内容和意义。画家们营造出一种“无我之境”,以全能全知的视角俯瞰天地万物,赫赫然,泱泱然,洋洋大观也。其画面,仿佛包罗万象的世界,细节无穷无尽。山水也不仅是土石之构,更具有内在无限之生命力——峰岫峣嶷,云林森眇,步步移,面面看,可见四时气象万千,朝暮变态不同,神本无端,渊穆莫测,俨然不朽灵境。于此,它们是太虚之体、上天垂象,既象征着时空的万古永恒,也喻示了宇宙规律与政治人伦的一体通达。而它们亦非对视觉经验的直接记录,而是“一山而兼数十百山之意态”,乃综合不同角度、不同距离、不同时间的经验重组再造,并使之成为有机之活体——“山以水为血脉,以草木为毛发,以烟云为神彩”。
畅神归处
当人生理想与现实境遇碰撞,山水每每成为中国文人画家的心灵安顿之地,正所谓“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所以,他们无数次地虚求幽岩,应目会心,妙写影迹,将山水画视为最后的性灵之居。
如果说大观山水画映涵着自然山川的原真本质,是一种外向性呈现,那么,古代山水画中另有一路,即画家将自我投射于笔端,并迹化为山水之心象。这,是一种内向性的表达。当宗炳的“澄怀观道”“神之所畅”与王微的“临春风,思浩荡;望秋云,神飞扬”将超验之山水与个人艺术创作相联系时,山水画便打开了“有我之境”的大门。千年以来,画家身即山川而取之,借笔墨以写天地万物而陶泳乎我也。从徜徉于画中山水间的人物,便可窥一斑:修心、养性、觅诗、吟哦、抚琴、听松、观瀑、读易、雅集、访友、待渡、送别、对弈……即便是野意自萧森的无人空境,也驻足着静谧逍遥的灵魂。
由是,山水不再仅为自然的实在,更是隐喻自我的征象。而山水画,则成为一种自我生命之观照与写照的特殊“自画像”。那画中之物象,本乎形者融灵而动变者心,治形无迹、运墨己成,操笔无为,无不是画家的化身,深刻记录画家的生命时刻,深度探索画家的精神世界。其诗文题跋、笔墨线条抑或意境营造,皆透现出那澄澈空明的人生境界。
此次“墨韵文脉——辽宁省博物馆、中国美术馆藏古代山水画展”为中国美术馆建馆60周年系列展览之“墨韵文脉——八大山人、石涛与20世纪以来中国写意艺术展”的延续,共精选60件(套)作品,以大量经典作品典型性展示了中国古代山水画所蕴涵的人生理想、天地心胸和宇宙情调。
(作者系美术学博士后、艺术学博士后,中国美术馆研究馆员、藏品征集部主任,本次展览执行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