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红艺 《宝塔山》 纸本设色 185cm×160cm 2022年 对于一个实践者来说,总有“一说便错”的担心。绘画是特别个体而私人的行为,通过个人努力所形成的个体经验、文化思考和生命观照,虽然没有他人的直接参与,却也逃不开文化传统和艺术生态的潜在影响,同时又影响着整个艺术生态的生长。
之所以用“生长”两个字,是因为艺术的发生与发展,时时刻刻都发生着转变。这种转变对于画家个体来说常常呈现为艺术探索的不同阶段。对整体艺术群落而言,它又是时代变迁与艺术潮流的一个缩影。不论个体还是时代,艺术的生长始终绕不开“承”和“变”的交替与相互成就。
五四新文化运动提出一个关键字“新”。围绕“新与旧”的命题,展开“中与西”的思辨与交融,开始一场中国画的革新。时隔一个多世纪之后的今天,这些都不再是问题。创新、借古开今、中西融合已成为艺术家自觉的意识。“八五新潮”后抛给画家三个问题:传统与现代、民族与世界、个性与共性。三者之间的种种纠结,在讨论与实践中,最终达成“凸显个性、多元共存”的共识,倒比形成一个一刀切的标准好太多。
同时,在变革的潮流中,一直潜藏着“续上民族文化根脉”和“保持中国画纯正血统”的声音。就像用刀子划开泥浆它又迅速弥合一样。在裂变之后,人们会迅速产生弥合的心理,并就势唱响“回归传统”“民族文化复兴”的旋律。复兴是必须的,回却是回不去。而且有没有必要回去?回到哪?回去做什么?个人与时代的探索“承”和“变”的问题一直相生相克地贯穿其中。
这就牵出一个文化语境的问题。唐诗盛于唐,也死于唐,一种艺术形式成熟了,自然就不满足而要转向另外。宋人虽继续写诗,但文化语境却转向以词为主了。历史不会为谁停下转变的脚步。时代已经接受和习惯了白话文,那么再用文言文去创作就显得牵强和夹生,因为那个语境与土壤己经不存在了。当然这并不影响我们依旧可以读文言、赏古诗、看古画,从中获得快乐和汲取营养,只是我们没有必要关闭电影院去听戏,扔掉手机去写信。现代文明所形成的时代语境,要求绘画创作必须向当代转型。
中国画从传统语汇向当代转型是时代的命题,也是艺木规律上的必然和必须。只是,怎么转?是突变,还是渐变?变不好,则非驴非马一败涂地。绘画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都因时因人地作着不同的改变。赵孟頫以“复古”的方式借古开今;李可染“用最大的功力打进去,再以最大的勇气打出来”;石鲁“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傅抱石“其命唯新”;都是在“承”与“变”的辩证中寻求中国画的转变与革新。所以不是为变而变,更不要为守而守,而是要认识到“承”与“变”的辩证关系,为“变”而“承”才是真正的继承,为“立”而“破”,才是破局的意义。当然喊喊口号很容易,要落地很难,转型需要路径,否则你想成为一棵参天松木,文化根性却是一颗桃核,不管你如何勤奋地按照养松木的方式浇水除草,它将来还只能开出桃花成为桃树。
这就要说到个性。个体生命如白驹过隙,忽而一瞬,连一粒微尘都算不上的时候,既然寄托于艺术,就要表现自己。艺术的本质在于创造,并因此而实现个体的生命价值。故而中国画从传统语汇向当代转型的过程中“有我”是最重要的议题。当找到自己“万物皆备于我”,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作为艺术本体的“我”字一旦被挤出,就显得尤为重要。我是谁?谁是我?天资、禀赋、悟性、文化属性、艺术土壤、教育背景、基因遗传、人生阅历、时代潮流,甚至空气湿度、邻居性格都对“我”产生作用。一滴水可见大海。在“为人生而艺术”,还是“为艺术而艺术”?“突出艺术,隐退艺术家”,还是“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这种种看似相悖的争论背后,其实无不凸显出“我”的重要。
那么作为艺术创造本体的“我”,拥有什么?有什么样家底,才能决定去做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所以在中国画的当代转型中不仅要“有我”,还要有一个真诚、敏锐、坚定、丰厚的自我,要求我们对于当下的觉察更敏锐,判断更准确,情感更真诚,不仅需要勇气,更须能力和手段。
嫁接、舶来、转基因、回归、抽象、大写意,这都是方法。文人画、水墨画、中国画、当代水墨,这都是名相。在中国画这个称谓下面,竭尽所能地去拓展它的语汇,去丰富中国画的内涵与形式,而无须抱着这些名相,壁垒四起地走向窄胡同。在中国画的创作探索与转变中,以更开放的心态、以一切为我所用的拿来主义方式,更多手段地去拓宽中国画的表现语言与笔墨形式,同时深究传统,“挖深井”式地探寻传统与现代衔接中个人艺术思想的深度,以更真诚的情感和更敏锐的觉察去构建和提升当代中国画的精神格调。
深入传统、扎根生活、锐意创新,说起来都没有错,但一些人掉到了传统的坑里,越来越腐朽和陈旧,偏离了时间的语境;一些人掉到了西方的坑里,越来越看不懂,偏离了空间的语境;一些人掉到了生活的坑里,失掉了艺术该有的时尚和浪漫,越来越“土气”。是高古还是陈旧?是前卫还是玄虚?是朴素还是土气?需要我们自省辨别,这都是当下绕不开又必须提防的陷阱。
画家自身的艺术探索会经历学习期、成长期、成熟期和变革期的回环往复。艺术的生长、成熟、转变、完成需要时间。个体绘画由生到熟,再到熟后生有他自己的转变节奏,往往不一定和时代的潮流合拍。所以中国画的当代转型,在个体身上会是一个自然而然、不期自来、由内而外的打破,由量变到质变诞生的艺术生命,若拔苗助长,反倒欲速而不达。我想画家个体会在时尚性和经典性的双重要求下,重新思考和构建属于自己也属于时代的审美信条。
周红艺 《青山闲适》 纸本设色 32cm×180cm 2023年
周红艺 《禅味一壶间》 纸本设色 45cm×68cm 202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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