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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08月02日
父亲的额济纳
○ 雨落江南
  2015年国庆节,我跟随户外群组织的旅行团,去内蒙古额济纳看胡杨林。矗立千年而葳蕤不死,在十月的阳光下泛着亮光,一眼望不到边的金色胡杨林,美成了一个大漠童话。在短暂的半个月旅游旺季里,吸引来全国各地上百万的游客云集额济纳旗,给小城额济纳带来空前的繁荣和不菲的旅游收入。
  从额济纳旅游回来后,我抱着笔记本电脑,去给父亲看我这趟额济纳之旅拍的照片。
  刚打开第一张,胡杨林里有条几近干涸的小河照片时,父亲眼前一亮说:“这条小河边,就是我工作的第一个地方。”说这句话时,父亲的眼睛里明显潮湿了。
  我略有些吃惊,作为女儿,我竟不知道父亲曾经在额济纳工作过。
  当年,只有十五岁的父亲,把自己年龄报大了一岁,身高不够征兵标准的父亲,体检测量身高时悄悄踮起脚尖,才如愿以偿当上了一名工程兵,部队隶属兰州军区。父亲跟随工程部队去到额济纳旗,修建某军事基地。
  我疑惑地问父亲:“那部队为什么不住县城,而住在胡杨林里?胡杨林底下全是沙漠,什么都没有怎么住人呀?”
  父亲告诉我,他们所属的工程部队当年初到额济纳时,生活条件异常艰苦,部队是没有营房的,一年四季住在搭建的军用帐篷里,选择住在小河边是为了取水方便。只是那时小河的水量比现在丰盈些,部队就近从小河里取回浑浊的水,经过沉淀后直接饮用。整个漫长寒冷的冬季,只有十五岁的父亲,每天必做的工作之一,是用钢钎费力地凿开冰面,才能用瓢一点一点地舀满一桶水。
  酒泉卫星发射基地是父亲工作的第二个地方。
  1958年,额济纳旗某军事基地建成后,父亲所属的工程部队转移到了甘肃酒泉,兴建我国第一座卫星发射中心。初建时的酒泉卫星发射中心,亦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红墙黛瓦、排列整齐的大部队营房,除了茫茫戈壁沙漠,只有带着哨音的风沙,一年四季沙尘肆虐,住的依然是军用帐篷。父亲的工程部队驻扎下来后,才慢慢建起了简易营房。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没有任何工程施工设备,在生存条件十分严酷的茫茫戈壁滩上,我父亲和他的战友们,硬生生用双手建起了我国第一座卫星研究、发射基地。直到卫星发射基地建成后,父亲所在的工程部队才回到兰州。再后来父亲调至洛阳,最后从洛阳转业回到老家工作。
  翻看着我在酒泉市拍的照片,父亲一眼认出这是酒泉市中心的鼓楼。照片翻看到最后,父亲有些遗憾地说:“怎么没有一张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的照片”?父亲显然是想再看一眼他亲手建设起来的卫星发射中心。我向父亲解释说:“我们逗留的地方准确地说,应该是游客接待中心,离卫星发射中心还有一段距离,只能远看,真正的卫星发射场,是不允许游客随便进入的。”
  父亲看到几十年前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眼睛里明显有泪花闪烁。
  六十多年的时代变迁,唯一不变的,是父亲对额济纳和酒泉卫星发射基地难以忘怀的眷恋之情。
  我随口对父亲说:“等我学会了开车,一定开车带你重回额济纳和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看看。”父亲沉默着没有说什么。
  几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拿到驾照,许诺带父亲重回额济纳的承诺也一直没有兑现。我不知道,已经七十八岁高龄的父亲,还能不能等到我带他重游额济纳的那一天。
  我们的父辈,有无数个如父亲一样的普通建设者,曾经为国防建设倾注了毕生的心血,甚至付出年轻的生命,今天的我们,才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安宁日子,才能看到我们的国家已经成为世界航空航天大国。
  这是我写的第一篇关于父亲的文章。不知我的这篇短文,是否能够慰藉父亲六十多年来,对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和额济纳日思夜想的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