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凯 《依山而居》 纸本设色 160cm×160cm 2022年

　　在中国画的发展历程中，山水画从作为人物画的背景逐渐独立出来，成为中国画中一大画科，与文人个体意识的觉醒、对自然的崇尚等魏晋风度的盛行分不开。在中国传统绘画里，山水画更多地承载了中国人文领域里最为深邃的情感寄托，集中体现了中国传统艺术重意境、重格调、重气韵的意象追求，在借助笔墨描绘自然山水之际，也成为一代代中国士人的心境独白，是师法于自然，却有别于自然的另一重化境。
　　李凯跟随张振学先生习画多年。在陕西的山水画画家中，张振学是把山水的自然性和主题思想性融合得比较成功的画家。在对作品精神情怀的追求上，李凯和老师秉承一致。李凯向往宏大的气象，喜欢画大山大水，山峰迎面而来，气象雄浑，有一种巍然的气势。作品《涧》中，黄土高原沟壑纵深，荒寒凝重，民窑高低错落隐匿在黄土峁里，蜿蜒的溪流静静诉说着岁月的亘古，细细品读，更多的是对坚韧顽强的意会。《灯火道春》里，画面轻松明快，山杏烂漫春来早，山林交错，繁花辉映，点线交织间跳跃着欢快的节奏，春的气息令人欣喜。春天是播种希望的季节，黎明前的窑洞灯火通明，那是勤劳的农家对收获的付出和期盼。《春归》在画面表现的丰富性上更胜一筹，树干用笔稳重有力，虚实相生，浓淡相宜，山林舒朗，气象苍茫，让人欣欣然叹为观止。
　　李凯喜欢大山大水，这是北方画家面对自然的精神升华，也是画家个人性格的特征。李凯常年居住于终南山下，夜听山风，晨看朝阳，他说：“秦岭山下的蜗居是儿时的愿望，是现在真实的梦境。选择什么样的居住环境，是高楼大厦，还是田园风光，抑或小桥流水，取决于自己的内心。绘画的过程与结果也是这样，是人生态度的表达。”喜欢山居，并不意味着“离世绝俗”，在作品的娱悦性中寄托人生志向，是李凯对绘画的选择。在“烟林清旷”和“雄强浑厚”之间，他似乎更喜欢雄健的壮美。
　　李凯对山水画的喜爱缘于对山林的向往与追求，在他看来，这种向往需要用一种方式去表达，这是信仰，也是为了解决精神的困惑。大学毕业后，李凯为生活奔波忙碌，少年时对绘画的热爱始终萦绕于怀，人生匆匆，为何而来，他找到老师坦诚心迹：我想重新开始画画。老师说：先从读书开始，蒙养心性。李凯点头应是。
　　宋人提出画家的修养包括三个方面：文学造诣、生活经历和艺术传统的研究和继承。古人把文学修养强调到了顶端，谓之“画者，文之极也。”是否这样至极，尚可再论，但是艺术家要多读书，这是无可置疑的，因为文学与绘画有着一些共通的规律，尤其是中国传统诗歌与中国画之间，所谓“诗画本一律”。近二十年里，李凯让自己沉浸在书和画的世界，怡然自得。又因为老师说“山水画家一定要把树画好”，李凯苦练各种树的画法：老树婆娑，幼树窈窕……把树当做人来画，力求在山水画中带入人的情怀。
　　李凯早期的作品清简肃穆，偏重理性，山石结构略显突兀，少了些韵味，这几年逐渐放松，尤其是一些小的画作，自然圆融。李凯近年来与南方画家多有交流，这是好事。北方画家要向南方画家学习其温润灵动之意趣，以及生活的雅致。在李凯家中，看见他给妻子画的家猫系列，黑、白、灰画面的处理，散淡松动，信手拈来，却趣味横生。
　　我们常说艺术来源于生活，从再现到表现，我们不断地探究着艺术发展的方向，那么艺术究竟是一种表现生活的生活，还是艺术本身就是一种创造生活的生活。深入生活，是一句已经被说滥的话语，有些画家甚至到了不去写生就不会作画的地步。过度依赖自然，是当下山水画创作的积弊。重观察、重感悟，迁想妙得的传统修养传达给我们，深入生活不是为了还原生活中的自然之美，而是为了在生活中发现、感悟艺术之美，在生活中感受艺术美的启发，从而把现实生活中的自然美感转化为艺术形式的美感，提炼出将个人情感和时代精神相联系的笔墨形式。一幅好的山水画，在结构上要讲究位置的经营布局，在塑造山体时，还要气象生动，要把山当做人来画，做到笔墨的自然畅神，让人远看肃然起敬，近看又很亲切，这是仅有技法而不能达到的。
　　李凯喜欢龚贤的画，喜欢他的简淡清雅，喜欢他的沉着肃穆。龚贤在《半千课徒画稿》中提出“画家四要”，即“笔法、墨气、丘壑、气韵”，强调“笔法要健、墨气要活、丘壑要奇、气韵要雅”，又特别指出“墨气不可以岁月计，年愈老，墨愈黑，巧不可得而拙者得之，功深也”。学习龚贤，不是靠法就能达到的，精良的笔墨需要境界的升华，气韵生动，必须要下苦功夫才可以达到。好在李凯是个肯下功夫的画家，好画在后面呢。
　  （作者系陕西国画院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