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宝平,1947年出生,陕西陇县人,中共党员,大专文化,原宝鸡师范学校讲师。中国工艺美术学会民间工艺美术专业委员会会员、陕西省美术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陕西省工艺美术协会会员、宝鸡市工艺美术协会副主席。从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从事民间美术的挖掘、整理工作。曾创作了多种形式的脸谱作品,被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美术馆等收藏。
罗宝平 彩拓画 本世纪初
罗宝平 陶雕社火脸谱 本世纪初
罗宝平 有头帽的社火脸谱工艺 上世纪80年代 宝鸡群众艺术馆藏
罗宝平 《王昭君》 根雕工艺 本世纪初
罗宝平 社火人物造型工艺 本世纪初
罗宝平 社火脸谱沥粉描金工艺碗 本世纪初
罗宝平 《钟馗》 社火脸谱作品 本世纪初 三十年前,宝鸡市石坝河初建了一所新学校——陕西省宝鸡师范学校,这是一所由宝鸡市教育局批准成立的艺术类中等师范专科学校。在那里,宝鸡地区一批又一批经过术科选拔的青少年,接受了较为系统且全面的艺术教育。在三十余年的办学历程中,此校为宝鸡地区的中小学校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师资,使得基层艺术教育工作得到了很大的补充和巩固,也滋养了宝鸡地区数以万计的少年儿童的审美心境。
在该校美术学科的教学科目中,有一门在当时美术院校里几乎绝无仅有的课程——手工课。罗宝平,即是该课程的专任教师。在宝鸡师范学校和宝鸡文理学院手工课程的教学中,罗宝平可说是与手工教学相伴相生、极度契合、无法被取代的特殊教师。
作为师范学校,其课程的设置首先要充分考虑到基于青少年儿童成长需求的事实。其中,手工课便成为这所中等师范学校重要的基础课程。然而,要想在当时的高等艺术院校体系中,寻找合适的手工教学师资,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擅长各项手工制作技艺的罗宝平从凤县文化馆调到了陕西省宝鸡师范学校美术专业任职。此前,他在乡村担任过干部,也在凤县剧团、地区文化馆做过多年的舞台美术及群众美术工作。尽管他对自己做一名教师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时任宝鸡市教育局局长的关鸿英,对他可说是信任备至,认为他是最能胜任这一课程教学的人员。于是,罗宝平带着家人从秦岭山区迁居到了宝鸡市,而这一人生的巨大转变,也更加激发了罗宝平进行手工创作的热情,也促发了他在学校里进行手工艺系统教学的思考。
可以说,那时进入这所学校的美术专业的学生们多少还抱有浅淡艺术家的思维,在他们敏感且懵懂的认知观念里,各种贴近主流美术的技能才是他们想要的,以此用来区别原本在乡土生活中的周遭所见。因此,对于有点“针头线脑”之感的手工课,大多数同学的内心充满了复杂的不解和不屑。虽然三年之后,这些有点懵懂感的青少年会返回老家,成为乡村学校的教师,但那时,这些刚刚接触到艺术教育的青少年们,并未将自己未来的生活与乡村教师在心念里挂起钩来,只有顶层设计的教育管理者,才更加深知手工课程对于中小学生成长的切实意义。
罗宝平老师有着山环水绕的坎坷经历,在乡村、在剧团、在文化馆,虽然人生的地理空间并不阔远,但他经历了比一般人要多得多的世事人情。不管在怎样的环境中,他总是抱有极为乐观的心态,也正是在切实的生活实践中,他练就了过人的动手能力和创造意识。迁居宝鸡的时候,卡车也拉来了数百件罗老师呕心制作的手工艺品。那时候,同学们对他制作的根雕和脸谱作品记忆深刻。多年后我才知道,罗宝平老师是宝鸡地区非常早从事社火脸谱搜集和相关美术品制作的美术家。上世纪八十年代,因为改革开放而促动的“民间美术热”,是西方现代思潮与中国传统民间文化知性交互的结果,纷繁朴茂的民间艺术吸引了中外民众的目光,其时也出现了主流美术家向民间美术采风的时流。正是出于在剧团工作的原因,罗宝平对于脸谱和面具的艺术敏感度更强。他搜集制作了数百件社火、戏曲脸谱和面具作品,成为游演艺术脸谱资源美术化转型的代表性人物,也正是由于他的此番作为,使其成为宝鸡地区颇具知名度的美术家。但罗宝平老师的手艺并未受一门一科的限制,而是敏于尝试不同的材料和工艺。手工艺生发的首要条件是材料,在人与材料的对话中,再促生出工艺、审美和功能等诸多要素。秦岭山里树木多样、采根便捷,因此,罗宝平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以来,又开始大量创作根雕作品。“循根就刻”的意象化造型观是根雕工艺的魅力之所在,而作为具有人为意念的手工艺,也需要体会人工与自然的辩证关系。经过端详、构思、雕琢,罗宝平创作了令人称奇的根雕作品,尤以《龙虎桌》最具代表性。
在生活中勇于实践、不断摸索的劲头,使得罗宝平具有很多学生所不知晓和理解的过人技艺及灵思。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成长起来的青少年,女生多多少少还有一些在生活里练就的手工技能,可男同学除了干一些粗粝的农活,精细的动手能力实在非常有限。因此,在他们潜意识和现实操作中,都对手工有些隔膜和抗拒。在罗老师设计的课程内容中,有纸工、布工、泥工、木工、漆工等,这些材料虽对那时的青少年来说并不陌生,但要从造型的角度揣摩物性并驾驭它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想如果不是罗宝平老师对于工艺美术的强烈热爱以及他带有强硬色彩的宽纳性格,手工课的贯彻实施将会存在很大的困难。我相信很多同学都记得,他带领着大家分片包干,力图用白板纸把宝鸡市的全貌制作出来;很多同学也为自己亲手制作了泥塑的头像;还有那些炫丽奇诡的壁挂……都凝结着罗老师殷切的期望和意图,当然,合作的过程也是学生与他共同经历怅惘、隔阂、失落、矛盾、冲突、惊喜、共鸣与欢乐杂糅的历程。
罗宝平老师有很多作品,涉及当时手工课程的所有方面,但并不局限于此。记得1993年暑假,刚刚入学一年的我们,正在家里享受第一个暑假所带来的惬意时,却蓦然收到了来自学校的召唤令,那时没有电话,都是同学信件告知的。于是,我们回到学校,在罗老师的带领下一起参加当年宝鸡市规模盛大的社火游演。我清晰记得罗老师制作狮子和纸龙道具时的情景,我相信那是同学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制作这些民间演具的完整过程,应该说,我们被震撼了!于是心中也升腾起了对罗老师的更多敬意。
工艺美术是兼具生活实用与精神审美的造型艺术,它存续于不同阶层、族群和地域的民众生活之中,涉及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在万千年的赓续历程中,工艺美术形成了自成体系的文化价值、社会价值、审美价值、经济价值和历史价值等,是历史形塑和家庭巩固的重要人文途径。传统的工艺美术形态,仰赖于原生材料和手工技艺的融合,是人类心手相应、身心相合的结果与明证。因此,作为母体角色的民间工艺美术是精英艺术生长的温润胎盘。
关于手工训练对少年儿童成长的意义,世界众多教育家和研究者都提出过不少论断。如法国思想家卢梭在《爱弥儿》一书中建议,少年儿童可在12岁以前学习农业,12岁至15岁学习手工艺,同时,他提出了选择手工艺的标准:实用而有兴趣、符合学习者的性别和年龄特征、能发展智力和有益于健康。他认为:儿童通过亲身实践所获取的经验,虽然费工夫,但是理解消化得好。相较于读书所获取的间接经验而言,这种经验对大脑的开发和思维养成更为切实。这便是他所提出的“非理性”教育的意义。因为在此阶段,儿童的逻辑思维能力具有先天式的生理性不足,但其模仿能力却很强,这也是为何要重视儿童动手能力培养的内在原因。手工艺的具身性特征,会将这些经验长久存储在受训者的身体当中。
农业社会中的少年儿童基本都是经由家庭环境来进行手工训练的,尤其是女孩子,女红不仅仅是生活的技能,更被设定成了一种道德规范。可在农业社会解构之时,学校教育必须接过原本由家庭教育纳含手工训练的接力棒。对于师范学校的学生而言,手工课的开展便成了日后进行中小学教育义不容辞的职责。
从自己原本狭隘的固有认识角度将镜头拉远,我们便会理解手工课对于我们未来工作以及少年儿童教育的重要性,也能理解罗宝平老师在中等师范教育手工教学中的人文价值。而且,他独特的自身经历以及痴迷的工艺美术情怀,几乎是无法复制的,我们庆幸遇到了这样一位在社会生活土壤中蓄满了能量的好师长。
因为专业领域的缘故,三十岁以后,我与罗老师的接触算是比较多,也能不定期看到他不同阶段的作品。总体而言,罗老师的工艺美术作品传达出鲜明的乡土性特征,“乡土性”是民间工艺美术一直秉持的立场,它是工艺美术作为传统文化紧密组成部分的脐带,唯有如此,工艺美术才能更好地链接历史。在工艺美术界,很少有人能像罗宝平老师那般,兼擅多种工艺技能,其所涉门类之多,不仅令人叹服,其实更是折射了那个时代与其个人的创造性的契合性发展。罗宝平老师有着深厚而多元的乡土生活经验,这是他与我们以及宝鸡众多青少年儿童对话的潜在密码。其次,罗宝平老师是兼具工艺美术大师与人民教师双重身份的布道者,他的探索从未停止,也非常乐于将之分享于人。从这个角度而言,与其说他是一位人民教师,倒不如说他是一名永不停歇的学人更为恰当。
应该说,二十余年的教师生涯,更加拓宽了他的功德,也使他的手工情怀深深扎根在了陈仓大地,植于后来者的心田之中。
(作者系西安美术学院副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后、中国工艺美术学会民艺专委会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