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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3年04月19日
搅团凉粉
○ 秦战萍
  玉米不做主食已好多年。对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来说,却有刻骨印象,尤其是玉米面搅团凉粉。
  记忆中,收秋后家里的三顿饭就是以玉米为主的。大约每天早晚都是玉米糁子、玉米面馍和搅团。在我家,似乎每天中午做的搅团和炒酸菜都吃不完,一准会在晚饭和第二天早餐再次见面。中午吃不完的搅团,母亲在盘子里摊平晾凉,做成了我们当地人说的搅团凉粉。晚上熬包谷稀粥,热点中午剩的酸菜,把凉粉切成大约半厘米厚、半寸见方的长方形块,放在酸菜上面,添点开水,等凉粉完全热透,搅拌一下就直接端上桌当菜开吃。第二天早上亦如是,或直接在开水里放入酸菜和凉粉,美其名曰“烩凉粉”。这种吃法相当简省。首先馍馍省了,其次菜也省了,一个冬天的菜,基本每顿都是纯酸菜(就是腌制的白菜)或酸菜炒凉粉,说是炒,也只是放一点点菜籽油,只把葱蒜烹出香味,放上辣椒面和酸菜,再添点水,把凉粉弄热就行,和煮的基本没有多大区别。炒的酸菜凉粉,凉粉多时,都挑拣着吃酸菜,酸菜多的时候,所有的筷子又都伸向了凉粉。
  看似简单的热酸菜凉粉,其实需要一点技巧。
  有一次,母亲正忙着赶手里的活,让我热凉粉。填进炉灶的柴火总会与年幼的我较劲:希望它燃得很旺的时候,它总是半死不活随时熄灭的样子;快热好了,希望火势弱一点时,它却起了劲,越燃越旺,总之不由我掌控。再说,把凉粉和酸菜放在锅里是要有顺序的。必须要先放酸菜,在酸菜上面放上凉粉,而且凉粉要均匀摊开来,不能放成一堆不易热,然后添点开水,盖好锅盖,慢火热;千万不能把凉粉放到下面、酸菜放到上面,那样,酸菜没热,凉粉就糊了。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热凉粉时,千万不能搅拌。我有一次热凉粉,心急,就搅拌了几下(书上不是说那样热得快嘛),结果,一锅凉粉变成了只能用勺子吃的“菜浆糊”。
  记得和爱人初识时,有一次他来我们家,正碰上母亲做好了搅团,我说给他盛一碗,爱人很为难。说,一点点吧。我盛来后,爱人开始还慢慢吃,后来几大口就吃完了。我礼节性地说再盛一点?他竟然说,行!
  爱人后来告诉我,他最不喜欢吃搅团。小时候,被搅团吃伤了。可我家的搅团,味道不一样。那是!臊子炒的红萝卜丝外加辣椒香菜,能不香吗?!
  我能理解他当初的感受。
  他说小时候天天放学回到家,午饭就是搅团。没有一丝菜,就放点蒜辣子。所谓的蒜辣子,就是把生蒜放盐捣成泥,里面放点干辣子面,再用醋和稀就好了。油,只有一丁点,完全可以忽略,和没有一样,好吃程度可想而知。小孩子最不喜欢生蒜那种暴味了。有时回到家里,一看锅里是黄蜡蜡的搅团,他就气得直掉眼泪:天天都是搅团。对于一个大家庭来说,麦子是有限的,一定要放到过年,或老人过寿时才可以拿出来用一点。家里人口多,能计划着挨到明年收麦子,还不让每个人挨饿,已经很不容易了。即使顿顿玉米面,也撑不了多久,要仔细计划着和一些菜叶和在一起,打成搅团,让全家人填饱肚子就知足了。肚子即使饿得咕咕叫,可看着搅团,他就是没有一点胃口。吃饭,必须鼓起勇气,下定决心。天天如是,吃饭像是要完成一件艰难的任务。
  对于条件稍稍好一点的家庭来说,几乎也是顿顿搅团,只是,菜不一样,用油的多少不一样。
  如今,搬进楼房,偶尔因忆旧,心血来潮也腌制一点酸菜,小锅小灶小盆,总吃不出正宗的酸菜味道,每每说起,村里的亲戚朋友觉得城里人可怜,连酸菜也吃不上,就大袋小袋的连酸菜水也装一些让带进城里享用。那种原汁原味,让舌尖总能美美地体验一回酸菜搅团的正宗。可惜总归是送的,好是真好,可炒不了几顿,就见底了。还好,冬天的各色新鲜蔬菜齐全,只要想吃搅团,用高压锅打搅团,方便又快,还不易粘锅。在白瓷盘子里抄满金黄色的搅团,放上炒好的、用醋激过的红红绿绿菜肴,一家人围在餐桌上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看着一盘子搅团吃得一点不剩,公公婆婆总会连发感慨:真奇怪!以前还说搅团吃得够够的,一辈子不吃搅团也不会想。可现在觉得,啥饭都不及吃碗搅团过瘾!
  我要不要告诉他们,夜市上有好几家卖搅团的,城外有个农家乐专门卖搅团,还都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