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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03月25日
视觉语言的形成——家乡风景
○ 于会见
于会见 《世界在我背上》 布面油画 116cm×70cm 2008年

于会见 《风》 布面油画 180cm×120cm 2012年

于会见 《我能》 布面油画 146cm×100cm 2012年

于会见 《正中》 布面油画 190cm×143cm 2014年

于会见 《虔诚的荒诞》 布面油画 170cm×340cm 2016年

于会见 《一片风景》 布面油画 70cm×116cm 2014年

于会见 《暮色》 布面油画 120cm×180cm 2012年

  视觉语言是艺术家的精神产物,而不只是眼睛观察的物理过程。视觉语言的形成,来自艺术家长期的实践积累和生命体验。如何构建自身独特的绘画语言,没有规律可循,也没有现成的方式去学,因为视觉语言的形成过程,一方面是艺术家长期实践和探索的结果,另一方面是艺术家的精神世界中感性与理性的结晶。
  自从13岁到县文化馆美术班学习画画以后,绘画一直伴随着我,从绘画中体会到太多的乐趣,没什么目的,更没有什么目标,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而已。到了1977年恢复高考时,才知道画画也可以考大学,因此考大学成为重要的目标。从此开始大量地写生,每天骑自行车行驶在家乡的村村沟沟、春夏秋冬、东西南北,画遍了家乡的大地。这一时期的绘画实践过程,对今天绘画的视觉语言的形成奠定了重要的基础。如果没有学习绘画,自己的视觉感受也只是停留在视觉最原始的状态上,但学习了绘画,视觉感受的呈现方式发生了变化,视觉的记忆积累也越来越多,慢慢长大了情感也丰富了,因而视觉感受也越来越带有情感情绪,喜怒哀乐都融入了视觉语言之中,有许多视觉上的感受,随着时间的积淀成了今天绘画表现的丰厚资源。
  到了初中就要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尤其是在春耕夏耘秋收最忙的季节里,许多老师也要回家参加劳动,学校会放几天假,因为初中就可以在生产队参加劳动,并且还计工分。那时候和生产队的同龄孩子参加劳动,一天记6分,可以挣6毛钱,在那个年代大部分村是达不到这个水平的,也算是高收入了。夏日里抢收麦子是非常紧张的,主要是怕下雨,雨水若淹了麦子,将直接影响收成和秋种。在靠天吃饭的年代,收夏粮抢种秋粮都要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完成。丰收的劳动场景,至今仍在自己的深深记忆之中。麦场一般有两亩多地那么大,平整光滑,打麦机隆隆得震天响,吞嚼着金黄色的麦秆,脱粒的麦子散落在机器旁,麦秸秆被人拿着桑木大叉挑成堆,堆成圆形的麦秆堆以备冬天生产队的牲口吃。麦子晾晒,拿木锨扬麦,风吹走麦糠,麦粒留下,干净的麦子装进麻袋等待交公粮和余粮分配。我最喜欢在麦场上劳动,休息的时候可以画速写,自然而纯朴的劳动场面是一幅幅天然的画面,令人陶醉。有时候晚上就住在麦场上,夕阳西下,大地上散落着繁忙的景象,大雁一群群飞过头顶,大地在夕阳的抚摸下,透明而又辽阔,远处的嵩山清晰可见,这是诗一般的景象。夕阳的金黄色照耀着麦场,像覆盖在大地上的金箔,一片片贴在深褐色的土地上,村村落落,炊烟升起,人、牛、马在地平线上行走着。天渐渐黑去,只有星星和麦场的灯光闪烁,风吹过,一阵阵麦香夹杂着土地的芬芳,凉爽吹散一天的劳累,丰收的幸福难以言表。少年时的这些视觉感受和记忆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每当想起那大地美景,心里泛起无比的兴奋和喜悦。
  家乡偃师的北面是首阳山,当地人称虎头山,离家两公里。首阳山是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隐居之地。当年曹植沿首阳山向东,快到巩义时向南过洛河,蓦然回首,“睹一丽人,于岩之畔”,遂写下著名的《洛神赋》。首阳山不高,是邙山山脉的一部分,古云“生在苏杭,葬在北邙”,指的就是这里。山坡上是厚厚的黄土,土质非常硬,颜色泛着红润,很像是古代陶器的质地和颜色。山的背后不远是黄河,偃师像个小盆地,北依邙山,南望伏牛、嵩山,东扼虎牢关,西邻洛阳,伊河、洛河在中间自西向东穿过,在首阳山的正南伊洛河交汇,向东汇入黄河。山上主要是种红薯、棉花,秋天收红薯是农活中最快乐的,因为相对于收麦子和玉米,比较轻松。
  收红薯的季节,正是秋高气爽时,蓝天白云与黄土,色彩单纯而有力量。傍晚收工时间向南望去,整个县城尽收眼底,伊洛河像白色绸带蜿蜒在大地上穿过,亮得像镜子一样闪烁着。村庄很密,一团一团散落在大地之上,铁路、桥梁、古塔和烟囱耸立在土地上。
  秋风刮过的天空很明净,天际边透出粉绿的色彩,与头顶上的金色彩云相映生辉,二里头遗址、汉魏古城、白马寺、太子冢……座座古迹,在大地上更显历史的痕迹,给大地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长眠于脚下这片土地,顿感英雄远去。
  视觉记忆存在于艺术家的生活之中,视觉语言的形成与艺术的生活紧密相连,少年时的生活记忆对我在绘画上的视觉语言的形成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大地的形态,大地之上所有的形象都深深地印在了脑子里,家乡那沟沟坎坎的土地,伊洛河岸边那平坦肥沃的土地,纵横交错的古迹、遗址横亘在田野之中,还有寺庙、塔、道路、桥梁等等。所有的物体各自呈现出自身艺术的状态,我被大地之上的物象状态所吸引,不是具象的也不是抽象的,是所有物体在大地之上所形成的精神状态,这种状态是一种气质的呈现,是由里到外渗透出来的美的气息,视觉语言的形成是大地给予的美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个地方除了环境因素带来的物质条件对人们产生的重要影响外,更重要的是这个地方文化基因对人的养育,文化无声地渗透浸润着一方人,使其成为血脉之地和创作源泉,这种莫名的感悟使我对家乡大地的认知完全进入视觉艺术的世界,大地之上的所有一切转化为艺术的状态,而非具体的形象,大地上的一景一色、一枝一叶,无不透露出其本质的精神。物的形象由此转化为艺术的视觉图式和语言。大地的形象因此开始变得有气质、有表情、有生命力,一草一木都能诉说情感,物象在我与自然间游离,我将无我,超越自然,超越我去表现家乡的大地,血肉相连、情深意长。大地变得静谧而又透着生命的力量,大地的表情单纯而有故事,人在大地之上很小,但人的力量巨大,与大地共存,创造着人间神话。
  视觉语言的形成无疑是人的精神和思想的产物,没有思想和精神过滤的视觉语言是苍白的。当代艺术最重要的标识就是观念性,是艺术的“态度化”,纯粹与单纯。那么视觉的形式语言也更加多元化,艺术的视觉性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完全颠覆传统意义上视觉方式和技术性,更加突出视觉语言的情感、情绪,也就是如何更加准确、更加直接、更加纯粹地去表现人的某种精神,表达艺术家的内心本质,而这种单纯就显得更加有力量,更加直指心灵。伟大的艺术家,往往都是那些以独特的视觉方式去看待这个世界,从心灵深入去创造自身的视觉语言,所以视觉语言不是简单的重复的试验,而是艺术家以生命体验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