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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12月10日
年少读不懂中国画
○ 王健
王健 《峪岭窥犬图》 绢本水墨 210cm×120cm 2022年

  我是学习西画出身的,现在仍然在大学里的美术学院教油画课,如素描人体写生、油画人物写生和油画创作等,完全是西式的教学方法。而画水墨画也是近十来年的事情,最初是觉得好玩,看工作室隔壁的国画老师画水墨、写书法,自己也搞了一套工具舞笔弄墨起来。一开始总是控制不住水的多少,宣纸上经常会出现黑疙瘩,更谈不上形象了,于是就向很多国画老师、同事请教,慢慢练习,但效果甚微,就这么断断续续地画着,也经常是想起来才练练。
  接下来我买了芥子园画谱山水卷进行大量临摹,也临书法,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在这个阶段里,我经常想起在浙江美院上学时,和国画系的同学交流过他们的教学方法及主导思想,他们说老师一再给他们强调:临古画、临古画、临古画!我当时也记住了这一点,选修课时还选择了书法课,记得是白邸老师上课教的。而浙江美院的中国画教学很重视传统,在他们教室里看到的和各种展览里展示的作品使我印象深刻,主要是明清传统,当然近代的黄宾虹、潘天寿等大家也都是当年国立艺专和浙江美院的教授,而潘天寿纪念馆也可以说是浙江美院的独家展览馆,师生随时可以参观学习,可谓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和优势。
  我临古画也是从八大山人一批画家开始的,一幅画可能会临无数遍,每年都会重复临摹同一张画,逐渐体会。“四僧”以后的画家我几乎不看,只临古画。后来临四王、吴镇、倪云林的画,也夹杂试着临范宽的山水。但觉得范宽很难,和元明清大家的笔法不同,临不好,因此暂时放下,继续临元明清的山水。年复一年,不断学习,但自我感觉效果并不明显。其间也画一些水墨人物写生画,技巧当然是依赖西画的写生观察方法,使用宣纸水墨工具而为之。
  近三年,我试着学习宋画,其间继续穿插临摹元明清画家的作品,博采众长,如饥似渴地吸收。书法由隶书、楷书、行书大胆地过渡到怀素的书法,觉得学写怀素的字更让自己有感觉和一点小激情。
  从惧怕宋画到渐渐掌握,才对不同时期的山水画有了新的认识,亦越发觉得自己的浅薄与渺小。就拿范宽来讲:起初觉得范宽的笔法很笨,没有江南画家的笔墨灵动潇洒。临了元、明、清的大家山水之后,才明白范宽的技巧之高:观溪山行旅图,只看到了大山、石头和树林,而看不见他的技巧与笔墨,即他没有卖弄笔墨,而是将技术藏在山水之中,似无技巧之技巧,很高明。再反观明清的山水大家,显然有炫耀和卖弄笔墨的嫌疑。这只是我个人的感受,愿和诸君探讨。
  另外,从我长期画油画的经验谈中国水墨画,心里自然会有对比:油画写生是坐在一处,只看眼前能看到的景象,即只看到眼前的“一扇窗户”,而国画山水如“千里江山图”,则是将许多名山大川画在一幅长卷里,其气势、包容与智慧远不是油画风景可比的;再者,油画重科学观察,要求所绘对象逼真、立体,即重光影和明暗交界线,而平面性与主观意向则是中国水墨画的精髓,比如国画的基础是书法和芥子园画谱等,而不是什么西式素描静物和素描风景技术。
  因此,如果用学会的西画写生与观察方法来画中国山水,则会与中国画之精髓相去甚远,结果也是可以想象的,即用毛笔画“素描风景”。所以,我对现在很多画家采用此法“改造”传统山水画深存疑虑。
  说到中西结合法,我则赞成潘天寿先生的观点,即中国传统绘画与西方油画各为两座高山,自成一体,思维、观点与方法完全不同。若一定要强行嫁接,反而会相互伤害,结果可能大多不尽人意。
  对我来说,水墨山水画只是刚刚开始,而想要有所成就,书法、传统文化修养等方面不提高则是空谈。就山水画与书法来讲,书法更难,感觉久练都不能入门。
  年轻时随波逐流,偏向油画,没认真研究中国水墨画,现在回头一看,才知道中国传统绘画之高深莫测,惊叹古人在艺术上的深层探究和思维的开放,并非现在许多无知艺人心目中认为的中国传统水墨只是“古董”。
  学习传统艺术的精髓,感受生活与生命,结合当下,才有可能走出自己的一条道来。但这个理想却必须从基础开始,一步一步来,任何投机的想法和行为都会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