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2年09月09日
食橄榄
○ 厚圃


  鄙乡曾盛产荖叶,与槟榔同食可辟瘴疠,据说此法拜韩愈韩文公所授。荖草属藤蔓类植物,茂盛时需搭棚支撑,远远望去好似一道绿色深巷,当地人谓之“荖巷”。在南社乡“荖巷”侧旁,盖有一座小小的“韩文公祠”,纪念着他老人家的功绩。民国之后,食荖叶槟榔者渐少,究其原因,有的说是食槟榔过程繁琐,食相又不大好看,随着腮帮鼓动,总有紫红汁液漫至嘴角,如同咯血;也有的说平原不产槟榔,而产橄榄,青橄榄多了便取而代之,成为人们茶余酒后、逢年过节喜欢食用的小果子。
  青橄榄金黄青绿,入口清甘爽口,中医认为其性平,入脾、胃、肺,有清热解毒、利咽化痰等功效。有民谚云:“霜降,橄榄装落瓮。”装入瓮之后如何食用?可作鲜食,以品生涩回甘的滋味,当然不独此吃法,小时还曾见大人用石臼将橄榄捣裂,按“三碗橄榄一碗盐”的口诀撒上南姜末、细盐等一起搅匀,然后用陶罐或玻璃瓶压实密封,搁于阴凉处,在缺衣少吃的年月当下粥的小菜,当地人称之为“橄榄糁”。也有人将其拦腰切成两半,在酱油里浸泡半日即可食用。在家乡,青橄榄还可入汤,橄榄猪肺汤在普通人家餐桌上最为常见,至于橄榄炖螺头汤、橄榄炖鱼胶汤在潮菜酒楼也屡见不鲜。
  除了青橄榄,家乡盛产另一种橄榄,个头比青橄榄大些,形状相似皮色却大异,浑身漆黑肉色紫红。有乡人精明能干,将它搁于热水中焗浸,待肉变软后捞起泡入盐水,三天后便可食用,或用细线把它分成两半,中塞幼盐腌制,把它制作成“榄皮”,趁着人们未吃早餐穿街过巷地叫卖。那些“榄皮”买回来,若能过一道放有蒜瓣的沸油,味道会更好。
  另外,乌橄榄的核也是我们小时候的玩具。几个小伙伴约在一起,往泥地刨一小坑,每人各派出数枚搁于坑中,站在规定的距离之外,拿“乓(大点的榄核)轮流投掷,那些被你砸出坑外的榄核便归你所有。得到的榄核有何用?一枚枚地搁在麻石上,拿铁锤敲碎,掰开坚壳吃食果仁,颇能解馋。除此之外,榄核最大的贡献恐怕就是为民间艺人提供微雕的原料。好些年前我到台湾去,在台北故宫博物院观看了陈祖章的橄榄核雕,核舟长不及二寸,有篷有窗,门窗可以推拉,数个人物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其刀笔功夫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经常有人误解,把潮汕“什咸(即咸碟小菜)”乌橄榄菜算在乌橄榄的头上,事实上它是拿青橄榄与盐渍的酸咸菜,还有芥菜熬煮而成的。当然,其中少不了用清水浸渍漂洗以滤去酸涩水分,加入各式佐料这些缠人的工序。
  家乡特产多有传说,且所说玄妙,惟乌橄榄菜的出现让人觉得没有丝毫可疑之处。它说的是有一年夏天,平原台风肆虐,橄榄树下落下一地未熟透的果子,肉嫩核稚,口感黏腻味涩。有位能干的媳妇觉得扔了可惜,于是捡回家来,取咸菜叶尾(有些人家是不吃的)剁碎,放入生铁大锅一起熬煮,以期废物利用,没有想到乌橄榄菜从此诞生并代代相传,成为下粥“杀嘴”的首选,如今已被包装成可馈赠客人的特色礼品,畅销世界各地。
  听说在福建、台湾一带,橄榄又被人们称作“忠果”“谏果”,这是否因它先苦后甘的特性与古代忠臣勇于苦谏的秉性相类似有关?我不敢妄下断语。橄揽还被称为“福果”,好像是海外侨胞为了表达对乡土(福州)的眷恋所起的,漂洋过海的潮汕人也不在少数,我想只要他们拿乌橄榄菜下粥,或者喝一口橄榄猪肺汤,或许也能一解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