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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2年09月05日
我的韩国密友朴兰英老师
○ 玉儿
  时常会想起朴兰英,她是一个爱笑的保健老师。不那么大的眼睛,笑起来犹如弯弯的月牙,脸上长着不规则的小雀斑,却透出几分可爱。
  2007年,我被选拔到韩国做中文老师,在韩国原州高中工作了一年,在这里,我和朴兰英成了同事。她英语很好,我俩基本可以用英语无障碍地交流。课间,我常会下楼去她的办公室坐会儿,说说话。每当她看我推门进来,先是一笑,继而麻利地从抽屉里拿出似乎早已准备好的零食,有时是几块糖,有时是几块饼干,韩国人很爱吃甜食,据说甜品会让人有种幸福的满足感。
  在她那里,我常常会看到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男生坐在离她较近的一把椅子上自言自语,男孩的表情不断变化着,起初我无法理解,甚至有点害怕,当她看到我的反应时,赶忙解释,说男孩是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学生。我头一次听到自闭症这个词,完全不懂,于是她翻开手边的字典指给我。她告诉我,这个孩子记忆力过人,学习成绩很好,但就是无法与同学们正常沟通。此情此景,我想,兰英一定是让男孩感受到了某种温暖及安全,否则下课后他不会自在地坐在这里。
  朴兰英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记得当年的圣诞夜,她邀请我去她家做客。她的家简朴整洁,如她平时的着装一样。那天,我才知道她仍是单身。吃饭时,我问了她一系列有关她为什么不结婚、年龄危机等无效也无趣的问题,现在想起来真是要鄙视死自己了。她的信仰就是她的底气,她始终微笑着回应我。当夜色完全寂静下来后,她带我去了附近的天主教堂。教堂就在她所居住的社区。这是个比较大的社区,教堂也很大,上下两层,呈阶梯状。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走进教堂,第一次领略仪式感的重要性与庄严性。虽然在现场我什么也听不懂,但这样的氛围会让我感受到异国他乡的温暖,虽然置身于陌生人中,却丝毫没有陌生感。仪式结束后,大家聚在教堂外面,吃烧烤,互赠礼物,互相拥抱。韩国的冬天奇冷无比,但信徒之间传递的温暖足以抵挡寒冷。
  一年很快,回国的日子就要到了,她来寓所帮我收拾东西并提出一个请求,看我是否能送她一件我穿过的衣服留作纪念。我说你不介意我穿过吗?她摇摇头说不介意。我打开箱子让她随便挑,她挑了一件大姐给我织的毛衣,我又顺手送她一件出国前在国内买的羊毛衫,她捧在手里闻了闻,看着我说衣服上有你的味道,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人莫名地感动。在韩国一年,兰英带我看山看水,感知韩国的传统文化,品味韩国街边的大排档。春天看花开花谢,秋天看叶黄叶落。
  2018年,距离回国刚好十年。其间,我曾经多次邀她来西安游玩,这一愿望总算在当年得以实现。兰英是6月下旬来的西安,来去总共用了3天时间。那天,我去机场接她,远远便看见那个依然留着十年前的发型、满眼含笑、着装朴素的朴兰英。我用韩语向她问好,她眨着眼睛用蹩脚的中文说:老师,你好,好久不见。因时间有限,我们在机场简单地吃了肯德基,随后直奔兵马俑。6月的西安酷暑难耐,在游人的簇拥下进到馆内,馆里的状况也不容乐观,人山人海。兰英见我胸闷气短,一副无力的样子,坚定地要一个人去参观,我不放心她是否能找到我,但她那份坚定的坚持让我妥协。我坐在靠墙一角的地上,忐忑焦急地等待着,大约一个多小时,她笑嘻嘻地出现在我眼前。参观完兵马俑已是傍晚,我们先去她订的宾馆。这家宾馆是韩国人开的,只有十几个房间,有点民宿性质,比较简陋。我不忍心她住在这里,就想给她换家好点的酒店,她坚持说不,我只好作罢。心想,既然老板是韩国人,也许对她来说会更加方便。放下行李,一起下楼吃饭。说是行李,其实就是一个不大的小布包。我们在酒店附近的一家徽菜馆吃晚餐,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她超级喜欢臭桂鱼的味道,不停地用韩语说好吃,这令我有些欣慰。我问她都想去什么地方,她说她查了西安五星街有一个天主教堂,她想去看看。看来,朴兰英此次来西安是做了功课的,这点要求必须满足。
  第二天一早,我来接她,并坚持要换酒店,这次她没有拒绝。拿上包包,先带她去吃早饭,我已不记得吃的是什么了。饭后我们去了大雁塔、小雁塔,然后来到五星街的天主教堂,门口的大爷笑着欢迎我们。我跟大爷说明来意,大爷到里面找了一个负责人出来,他们个个喜乐无比,这个负责人非常认真地讲述了教堂的历史,我在一旁临时做了翻译。兰英听得很认真,那天的我也有如神助,翻译得比较顺利。用别人喜欢的方式去待人,尊重她的计划和安排,彼此舒服。到了做弥撒的时间,她便留下来做弥撒。
  夜里下起了大雨,叮叮咚咚的雨点打在窗户上。
  天还未亮,她就起床,说是要去做弥撒,而此时大雨依旧,看她坚定的样子,我坚持要陪她去,她坚决不让,实在拗不过她,只好由她去。等她回来已是九点多,给她准备了一些吃的,就赶往机场。到了机场,因为雨大她阻止我下车,就这样我坐在车里与她挥手告别。我有些伤心,只能无奈地开车回家,开着开着突然想起后备厢还有为她准备的礼物。我发短信告诉她我的遗憾,她安慰我,说她很幸福,因为此行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我,再参观一下五星街的天主教堂。在她的眼中,幸福如此简单,不远万里见想见的人,仅此而已。
  简单的发型,朴素的着装,清澈而真挚的眼神,这就是朴兰英。每每想起她,心里便会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