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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8月24日
芭蕉小记(外一篇)
○ 程明清
  芭蕉为多年生草本植物,高约丈许,茎柔软,柄粗壮;重皮相裹,外青里白;叶面宽展,色呈碧翠,系艺圃庭院之雅物。
  我的书斋“清虚庵”窗前,植芭蕉一株,一年四季,绿意婆娑。闲暇窗下读书,正如明张岱在《陶庵梦忆》“天境园”一文中所写:“余读书其中,扑面临头,受用一绿,幽窗开卷,字俱碧鲜。”每当秋夜雨窗,倚窗听雨,雨滴芭蕉,闻之淅沥清越,愁绪萦怀。
  古典诗文中,芭蕉常与雨声、愁情联系在一起。宋吴文英《唐多令》:“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秋雨已歇,风吹蕉叶而起的飕飕凉意,也足令羁旅之人愁绪满怀。“雨打芭蕉”不是愁情愁绪的代名词,芭蕉绿荫匝地,翠色欲流,清新脱俗。宋代杨万里《咏芭蕉》一诗,写满了悠闲与惬意:“骨相玲珑透八窗,花头倒插紫荷香。绕声无数青罗扇,风不来时也自凉。”一树芭蕉真是“潇洒绿衣长,满身无限凉”。
  古往今来,许多诗人喜欢为芭蕉吟诗作词;芭蕉不只是诗人的最爱,它亦受到很多丹青妙手的青睐。明姜隐的《芭蕉美人图》,画面敷色清淡,一丛葱茏苍翠的芭蕉旁,几位仕女姿容娇媚,神情淡然而清纯。这帧《芭蕉美人图》细润工致,颇得古人之妙,时称能品。今人齐白石的《芭蕉书屋》、林墉的《芭蕉少女》,笔墨清雅、明丽清新。张大壮笔下的美人蕉,妍丽清润、潇洒飘逸,既有秀美动人之姿,又有傲视群芳之气,其不愧被称为“现代恽南田”。
  蕉竹配植是最佳组合,有“双清”之称。蕉能韵人,与竹同功;竹可镌诗,蕉可作字;芭蕉乃天授名笺。古代大书家怀素,家境清贫,学书无纸,种蕉万本,以供挥洒,其所居曰“绿天庵”。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好吃的是樱桃,我爱的是芭蕉。每逢晓露夜月,“清虚庵”窗外碧蕉一丛,弄月成影,诗意盈庭;蕉影楚楚,动人心神;我最爱芭蕉那一抹秀色清影。
  茭 白 小 记
  秋日晨起,提篮小买逛菜场,提回家的蔬菜中少不了几根新鲜水灵、青白如玉的茭白。我虽不精厨艺,但小炒一盘清新可口的茭白马马虎虎。将茭白先洗净,后切丝,锅烧热,放素油,清炒,出锅装盘。青嫩的茭白丝配以红辣椒,味道清甜爽脆,令人口舌生津。
  茭白,本地称高瓜、高笋。其学名叫菰,有夏秋双季和秋产单季两类,均用分株繁殖;多生于南方沟塘河边浅水里,须根粗壮,翠叶直立如剑,大半人高,形态清秀。《本草纲目》云:“菰生水中,叶如蒲苇。其苗有茎梗,谓之菰蒋草。”茭白,古时名雕胡,夏秋抽穗结米,可当饭食用,被称为六谷。唐代李白诗云:“跪进雕胡饭,月光照素盘。”王维亦有“郧国稻苗秀,楚人菰米肥”的诗句。
  宋代以后,茭白因为被其菌感染变异不能抽穗,导致根茎部膨大,人们发现其肉质肥美,才被当作水生蔬菜食用,而且吃法花样翻新,如将茭白切片点缀青红辣椒清炒或滚刀切块酱油红焖等,最好的吃法还是与肉食搭配为妙。清代袁枚《随园食单》载:“茭白炒肉、炒鸡俱可。切整段,酱醋炙之尤佳。煨肉亦佳,须切片,以寸为度,初出瘦细者无味。”
  夏秋之际,葱翠可人的茭白,甫一上市,即成为一道时鲜蔬菜。我喜食茭白,尤喜其外形清爽、肉质甘美。明末清初大才子李渔曾这样赞美茭白:“蔬食之美,一在清,二在洁;茭白形质,堪担其美。”茭白具有乡野最素朴的气质和天然的味道。茭白清新芬芳的气味,让我忆起往昔乡野的生活。
  早年,我的乡下住屋对面有半亩水田,掘泥筑坝,引水成塘。在塘角坝边,植茭白十余株,不出两月,翠叶丛生,状似绿剑,齐人高。没于水里的茭白根部是许多鱼儿的“庇护所”,其茎叶也是有些鱼类的食料。我常在夜色初笼,薄霭轻绕,荷锄归家,路过塘边时,卷袖,下水,拨开浓密肥厚的叶片,掰几根形如纺锤、粗壮白嫩的茭白带回家,清水洗后切丝,再从灶屋房梁上取下一刀腊肉,割一块切成薄片,待锅红油香,茭白丝与腊肉片下锅同炒,味道十分佳美,佐之可啖米饭两大碗。
  人间处处皆有味。一盘家常滋味的清炒茭白丝,叫人得稼穑味、烟火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