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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2年08月05日
南山涂抹的底色
○ 李亚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底色。在我的作品里,有意或无意,明显或隐约,都会有南山的影子。南山是这些作品的底色,也折射着我的生命底色。
  我的老家在长安城郊。站在村口,掠过前面的村子,可以看到南山。村子里可以玩的当然不少,我更喜欢晚上看月亮、白天看南山。南山在天际堆涌着风云、勾勒着线条、变幻着色彩,给了我很多的想象。
  父亲那时在山里工作,七八岁时我曾随他第一次进山。汽车进入沣峪口,先是在石羊关的幽谷里蜿蜒,然后牛吼着爬坡,到达秦岭肩上,四下豁然开朗。我以为下山就到了,父亲却说,山外有山,这山一直通向四川,几天都走不到头。相对于眺山时的期盼和想象,进山的兴奋只有一阵子。下山路上,我就开始打盹,迷迷糊糊中到达宁陕。回到村里后,我却给小伙伴们讲了很多天,讲看到的,也讲没看到的,有如实说的、也有夸张说的。
  大学在南京生活了四年,毕业后回到南山脚下工作。那时的山边很多事还不方便,几年后我就进了城。进城之初,生活并不方便,一些基本的条件都得之不易。生活如山,这难那难,随着大流、跟着大家,一天天过,什么样的日子都可以过去。“人生到处知何似,恰似飞鸿踏雪泥。”即使在部队的大框架下,我也没设想过自己的未来,也没想到命运最终会如此安排。我心怀感激,感激组织、领导和同事,更感激所处的时代,感激所有的过往,感激包括南山在内的故乡。
  在城里工作生活了二十多年,埋头工作时很少出单位的大门,业余也很少出城,早年回老家时偶尔能给心灵放放风。职场最后几年,有机会到东院工作,经常往返在八公里的路上。经过浐河大桥时,又看到了南山。它在河的尽头,却感觉它有时近、有时远。关中地形大平小不平,长安城当年就建在九龙之上。我住的地方在一条龙尾巴上,抬眼可以看见东原,上坡可以眺望南山。
  退役有闲的我,很快开始了文旅创作。这是一种自然的、可行的,也许还有着某种根源的选择。我没有特意地想,也没有左右地算,一切由心,听从命运的安排。有朋友邀请去汉中(《汉中行记》),就醉在汉中的山水中;有朋友邀请去宁陕(《大路通向天》),就惊叹于山上的巨变。没有把激情和才情写在山水大地上的机会,我就在本子上写,在电脑上改,在文字中来抒发。
  如果没有那些看山进山的旅行,如果没有那次顺利地见报发表,我真不知道这条路能走多远。人生不能假设,幸运只须感谢。跟着这些小浪花,我的人生拐进了充满诗意、通向远方的大河。我天天在为写作忙碌,没有浪费时间和生命。常有人问,你业余写作图个啥?对此,我总在回避。我已经生活无忧,不会“问薪有匮”,不愿意把诗意与金钱相提并论。
  每个人走过的旧路里,都埋着通向未来的暗道。中年的写作能从南山里开始,肯定有着某种机缘,这让我想到少年时眺望南山的情形。那时的南山,代表着远方和未知,给了我想象和希望。三十多年过后,中年的我又在面对未知的明天。只是,我已经从城里退出,也明白自己入不了山,就甘愿坐在城边看南山(《坐看云起时》),又像少年时那样眺望和想象。
  南山下有我的早年,也有我的村庄。当年觉得一点也不好玩的农村生活,现在却经常清新活泼地出现在我的心里。这个春天,疫情束缚了外出的脚步,我不得不在家写作时,除了眼前的小院子,就剩下心里的回忆,写了许多童年的事情。比如村边的三条河,把它们当成了自己《生命的河畔》。比如在村边《守望麦田》,看田地上的变迁,看《南山又近了》。比如《椿树下的童年》里戏说《恼人的白杨》,回忆《热闹的看忙会》。再比如看《山前桃花源》《怀念老院子》,发出《杏子黄时村巷空》《桃花映长安》的感叹。写得起劲时,故乡的一切似乎都可以入笔,童年好像有写不完的事情。“写你的村庄,你就写了世界。”托尔斯泰的这句话,给了我极大的鼓励,让我从乡愁中看到了通向未来的光亮。
  此刻,当我梳理这些作品,当我沉浸在其中时,我忽然觉得,怎么每一篇都有南山的影子。对我而言,长安无所恋,聊以赖南山。南山一直耸立在我心里,也萦绕在我梦里,在建构着我的世界。只有在它的底色下,眼前的一切,回忆中的所有,才会或明或暗、或显或隐、或前或后,成为一幅亮丽清新的画面,成为一种顺其自然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