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篇·国际范儿伦敦城(下)
金融城是个城中之城。这里大约就是人们说的寸土寸金之地。四周布满了考究的摩天大楼,其中有一座写着中国银行字样。狭窄街道,穿行其间。在这些大楼中间,辟出一块空地,我们此次“欧亚大穿越丝路万里行”的收官仪式将在这里进行。
十几辆汽车冲洗一新,在空地上摆出一个造型。空地中央,搭了个垫脚的木台。陕西卫视以及八家卫视要在这里进行实况转播。伦敦金融城的市长,一个绅士模样的老头,由他的女秘书开车送来,他将在仪式上讲话。中国方面陕西来了一位官员,他也将作讲话。而中国驻英大使馆一位文化参赞,主持这项活动。
那位中国官员见了我,过来打了声招呼。那位文化参赞也过来说和我很熟。他姓赵,是西安一所大学的副校长,由外交部征召,来这里做文化参赞的。在表演仪式上,那位会舞太极剑的民办大学校长,也领着他的团队来了。他的一招“白鹤亮翅”,一招“金鸡独立”,招来阵阵掌声。
仪式结束以后,市长离去。我将他一直送出这块空地,送到大门口。今天好像是周末,女秘书开车将他送来后,就开车回去了,他现在则自己打车回去。这就是可敬的英国人的风格。伦敦有两个市长,一个是行政区的市长,一个是金融城的市长,同一级别。人们说,因为金融城为这个城市、为这个国家在提供着巨额财富,所以,这个市长好像更重要一些。
在金融城举行完官方的收官仪式以后,第二天下午,在伦敦市中心的一幢楼房的二层大厅,还举行了商界的最后一次参展活动。中国来的茶叶商介绍他们的茶叶,称这为“东方树叶”,用“临洮易马,汉中买茶”这句古语,来介绍该地茶叶种植的久远。来自中国的白酒商,则讲起汉武帝犒劳霍去病大军,将军将一坛酒倒入一个泉子里,供三军将士畅饮,从而创造了一个名叫“酒泉”的城市的故事。
伦敦最繁华热闹的地方,现在是中国城。熙熙攘攘的十字街口,布满了中国商店、中国餐馆,行走着中国游客。中国人是一个特别能适应环境的民族,有一块立足之地,有一口吃的饿不死,于是一代一代地就凑凑活活地生存下来了。
伦敦城有一个著名的所在,叫海德公园。我们在城里转悠,三转两转,就从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路口,走入这个公园。给人的感觉,这个公园才是城市的主体,而街道和建筑物,只是依附于公园的点缀而已。
欧洲的许多城市也都是这样子:丘陵,从丘陵穿过的一条小路,小路边的长椅、草地、高大的树木,这些构成了城市的基本面貌,整座城市像一个大的公园。给我的感觉,那些拄着拐杖的老人,好像一整天都在这长椅上坐着晒太阳、发呆。
海德公园像这座城市的风格一样,平铺在地面上,大而无当。行走在公园里,恍惚间你会以为是在英格兰乡间行走。绿草间白色的道路上,会有一位乡间的行吟诗人,一边走一边吹着风笛。
高大的乔木,叶子在风中一片一片地掉下来,它们应当是橡树。草地一眼望不到头,有条条白色的小路,从草地上穿过。休闲的人们在草地上野餐,孩子们在嬉戏。姑娘们三五成群,在用手机拍照,记录下她们的青春年华。
有一个大湖,一条小路绕着湖畔,转了一个大圆圈。草地上有看林人的小木屋,胆大的松鼠从树上蹿下来,来到小路中间,打着立桩儿。一群又一群的白天鹅,一会儿在水中,一会儿又扭着屁股,在岸上行走。
一切都各安其位。这叫我想起中国先贤们所憧憬的那种“天人合一”的理想。在海德公园的西北角,有一个演讲角。据说,这个演讲角是从卡尔·马克思开始的,一直传承延续到今天。马克思在写《资本论》的时候,写作累了,于是在公园里散步,人们围上来,请教他一些问题。马克思于是站着开始讲。讲的途中,有人给他的脚下垫一个凳子,或者塞一架小梯子,于是马克思就站在凳子上或梯子上演讲。
我们在伦敦停驻了三天,尔后驱车前往距伦敦一百三十公里的牛津大学。我们的行程将在那里画上句号。
牛津大学是一座建在旷野上的大学城。别无他物,只这大学就是一座城。那条从伦敦来的高速公路,可能也是为这所大学而专修的。大学在我们来之前有三十九所学院,我们去时正在举行庆典,一所基督学院又告成立。
我们去时,适逢有几所学院正在举行研究生的毕业典礼。典礼在大学图书馆楼前面进行。仪式结束后,同学们由家长陪着,走上十字大街。这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一代,白人、黑人,各色人种都有。校方介绍说,我们这所大学,是为英国培养首相、为世界培养领袖的,撒切尔夫人、梅姨以及约翰逊先生,都是牛津大学的毕业生。
牛津大学街道的十字路口,跨街有一座桥,是这所大学的标志性建筑。据说这座桥是从威尼斯那里仿造而来的,桥名叫“叹息桥”。
我在这叹息桥下面做了最后一次视频直播。我们在牛津大学城里住了一夜。这里的夜晚十分地冷,有着淡淡的月光,我大约一夜没睡。我来到操场上,那里停着一长溜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汽车,我找到我的十号车,将它用湿抹布擦拭了一遍又一遍。车上的里程器显示“22000”字样,也就是说,此行中,它载着我,已经走了二万二千公里,也就是说,跑了绕地球半圈还要多的路程了。一想到这里我就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也许我的一生,将分两个阶段,即这次大穿越之前的阶段和穿越之后的阶段。人是需要经历的,这个经历带给了我太多的东西。
而书本上得来的知识,和你用双脚亲自踏勘过的大地上的知识,完全是两回事,不可同日而语。如果,如果我年轻二十岁的时候,有过这次行程,那我之后的文学创作,一定会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抚摸着我的十号车,我感慨地这样想。
早晨来了,有同行的人走过来,我让他为我拍了这张和十号车分别的照片。
嗣后,我们的车由司机开着前往码头。车将被打包装进集装箱,用轮船运回中国。而我们自己,租了两辆大巴,离开牛津,前往伦敦希思罗机场。我们在希思罗机场登机,直飞中国长沙,然后从长沙转机,回到西安。回到西安的日期,是二○一八年十一月八日。我们是二○一八年八月二十九日从西安启程的,这样掐指算来,此次“欧亚大穿越·丝路万里行”恰好是七十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