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本是一个古老而又传统的日子,看起来没有其他节日来得隆重,但它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
汉代刘熙曰:“暑,煮也,热如煮物也。”进入数伏,和民间一样,观里的老道、庙里的和尚在农历六月初六,会把经书小心翼翼拿出来,见见太阳,以防虫蛀霉变,同时会进行诵经法会。
记忆里,小时候,六月初六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火红与热闹。那天恰逢小暑节气,气温升高,太阳似火,大地被晒得滚烫,老槐树上的蝉儿扯开嗓门唱“知了——知了”,热乍乍地一声接着一声叫个不停,像有意提醒乡亲们翻箱倒柜,拿出衣物、鞋帽、被褥晾晒。
当然,母亲也不例外,在门前绷起晒衣绳,晾晒的有被子、打补丁的衣服,还有孩子的尿布,橱柜里的东西都展现在阳光下,满院子都是“晒伏”了。此时,那藏在木箱底的蟗鱼、绵虫(一种能够像蚕一样吐丝把自身紧紧包裹起来,牢牢粘在木缝、衣服里的小虫)是一定抵不住烈日的,民谚有云:“六月六日晒衣物,不怕虫咬不怕蛀。”
有一年,遭遇久旱。太阳滚烫,玉米叶拧成了筒,红苕秧耷拉着,花生苗渐渐发黄,豆角秧像开水锅里涮了一样蔫不溜秋的,就连坡上生命力极强的小草也奄奄一息。乡亲们急了,农历六月六那天,村里组织几十个人举行了盛大的求雨仪式。大家七手八脚用竹竿旧布制成像结婚用的花轿一样,里面放一条小狗。年轻人敲锣打鼓,后面跟着一条长长的队伍,把式们将轿子抬到各家各户门前,早有准备的媳妇姑娘争先恐后地你一瓢、我一盆地往那轿子泼水,好像下雨似的,以感动老天爷。抬轿的把式左躲右闪,里面的小狗被吓得汪汪直叫。一会儿的工夫,抬轿的人和围观的人身上全被淋湿了,但大家都乐此不疲,并不时传来笑声。小孩子全然不顾,只知道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撵热闹。
时隔多年,我来到了陌生的城市,但每年的六月六,我时常依稀看到母亲在场院忙碌的身影,她一边翻晒衣物,一边用棍子轻轻地拍打着衣裳、被子、褥子、席子、帽子,还有我们用过的旧书包。
时间在流逝,岁月在更颜。可是,我的故乡依然纯净和悠然,没有被污染。我一次次回到故乡,四处走动、聊天谈闲,发现乡亲们仍沿用着六月六晒衣物的习俗。
也许是出于巧合,抑或是上天对人类的厚爱,我竟然会遇见与“六六”有关的机缘:三十多年前的闰六月,儿子出生了;三十年后,又有一个闰六月,孙女来到人世间。一样的民俗节日,却盛着人生“满满”的心情,如同这个乳名一般顺溜可爱,让人心里温暖又安定。
我想,在我的生命里,能有六月六的经历,有六月六的渲染和熏陶,也算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