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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5版
发布日期:2022年06月17日
那飘上终南的云朵
○ 陈嘉瑞
  周日,同著名书法家袁波、画家刘雁鹏、摄影师刘培兰等三人,一起上终南。润之当年有诗:“跃上葱茏四百旋”。这天,四人驱车上终南,一路也就有了“四百”之旋。
  猴年初夏,得几日透雨。此日云开雨去,艳阳蓝天。一路进山,一路景开心境。举目而望,见山越发幽,林越发翠,天越发蓝,云越发白。尤其称奇的是,山中的云,不是往常的一片一片,不是常见的一层一层,而是那天的一朵一朵。一朵一朵的白云,饱满得像莲花,轻轻地翻卷着,悄悄地绽放着。一朵一朵的,洁白得不染一丝尘埃。云朵们相跟着、呼应着,借着山间的灵气、溪间的雾气,在山谷山岭间,勾搭成醉人的媚眼。
  从山底下,云朵就跟大家相遇了。相遇了,就跟着我们一起上山。转过了一弯,它追到了我们头顶,拐过了一岭,它又藏在了大家的身后。当我们轰鸣着引擎,一路攀爬之时,云朵竟然就在我们后边,呼应着给力。
  书法家被眼前的瀑布吸引住了。举目,见浓绿的密林里,泻下一挂白练。在书法家举起手机拍照的时候,一朵白云适时地飘进镜头,在咔嚓声中定格。定格了,便活在了镜框中,连那蓊郁得无边无际的绿色秦岭。
  画家被山间的雏菊吸引住了。洁白的花瓣,像梅花鹿的蹄印,拥挤在一片翠绿的繁叶上。一朵白云飘过,满树的繁花,在阳光下明暗变化着。画家抓住这瞬间的韵致,用苹果的针孔,透视出光与影的质感。
  一路,美景不断,且行且赏析。
  登上梁顶了,秦岭梁顶!
  开门下车,临崖一观,哇,深深吸一口山谷里拂面而来的清新空气,顿感胸中海岳眼前飞。这里,是南方与北方的分界线,足下,是黄河长江的分水岭。站在这个秦岭终南的制高点上,胸襟也如这山顶一样,豁然开朗。这一时刻,云朵们也眨着眼睛上来了。上来了,整理着它们也有些疲惫的手脚,悬在了大家的头顶。云朵们一路拂绿林,擦山尖,蘸泉水,润鸟音,在雨后清风的梳理中,袅娜成耳边布谷的声音。
  画家仰着头,书法家纵着目,摄影师旋转着镜头追云朵。一朵一朵的云上来了,变幻着,牵裹着大家的眸子,一时也不知离去。众人正陶醉,就见又一朵蘑菇白云从崖尖长出,先像奔马,再似鼋鱼,又类麋鹿,终化羚牛遥遥而去。于是便想那悠悠东南,正是终南山之牛背梁,便知晓云朵之牛,也算是牧到了好去处。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1300年前,杜甫大概也是到过秦岭梁顶的吧,不然何以有替王季友感慨人生的《可叹》诗。“斯须改变如苍狗”,诗圣的笔法,算是穷竭了云朵的变幻。眼前的云朵飘浮着,飘浮到早他250多年前,南朝梁时的“山中宰相”陶弘景眼前。当年,齐高帝萧道成修书茅山隐居的陶弘景,问他“山中何所有?”意在劝他出山为宦。通明接书回诗云:“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通明眼前的云,他看了45年,一直到他81岁,高寿而没。
  “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就是这云,这云从头顶这样说。1500多年前的白云,从陶弘景的眼前飘到今天,飘到当下四个人的手上——大家轮番着,捧起一朵朵白云,在别人的手机中,嫁接在手掌上。云朵在天上,云朵在手上,云朵的根,实际是在大家的心上。这样沁人心扉、纤尘不染的白云,遗憾不能吸进心胸,涤荡都市人那久久污浊的肺腑。
  书法家连日劳累,身困神乏,此刻却是意气风发,浑身旺力;画家近来偶恙,神力孱迷,经一路清风荡胸、翠绿涤目,更兼白云相诱,竟神情陡振,兴高采烈,大呼不药而愈、不药而愈。摄影师最为自得,窃喜无上美景已被她精心采撷,收入镜中,她是要带回舍中,细细消受了。
  午餐,四人围桌,餐饭饲饿,云朵饲饥,大家无酒而醉。
  归来,回观岭上白云,已悄染金边。
  是夜,有白云入梦。梦中生题:那飘上终南的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