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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2年05月16日
这一方水土
○ 李光泽


  我曾经在一首诗中写道:陕北是中国最美丽的村姑。毋庸置疑,用人类文明这把尺子来衡量陕北,历史上的陕北的确可怜得够数。他们憋了一肚子气,低着头走路,弯着腰走路,一声不吭地走路。几多委屈,几多无奈,几多苦涩都写在一张沧桑而老到的脸上。然而,恶劣的自然环境往往生长着顽强的生命,陕北这块苦焦的土地造就了一种不屈不挠、不可战胜的精神。高原将她居高临下、不动声色的禀性赋予了她的子民;大河将她雄浑高亢、深沉厚重的歌声传给了她的堂孙。高原的子民,大河的堂孙,这些坚强、厚道的陕北人,勤劳、善良的陕北人,哀伤而不流泪,忍受着饥寒却不心慌,他们创造了一种朴素的活法,创造了一种灿烂的生命,就像悬崖上的一朵山丹丹,红得像火一样的山丹丹!
  如果说陕北的内在精神是一个闪光点,那么,这片土地所孕育、滋生的各种民间艺术便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常青树。譬如说,牧羊人从铲把上扬出去的信天游,无遮无拦,一根肠子通到底;譬如说,猪、羊、鸡、狗,这些笨笨的、憨态可掬的小生灵成全了一批又一批剪窗花的好女人;譬如说,震天动地的腰鼓和随风飘舞的红腰带展示了一个家族的精神图腾……这是一种美丽而独特的文化积淀,它属于陕北,属于我们的黄土家园。从这个意义上讲,苍凉、悲壮的陕北高原其实是一座艺术的高原,一座厚重的艺术高原,一切卑微和浅薄的人都不可能真正地亲近她,更不可能深入到她的内里去认识其本真,而只有站在绝对高度上的人,与高原血气相通的人,才会乐此不疲地歌唱陕北,扯开嗓子歌唱陕北的这些文化土产。
  那么,陕北的天究竟有多高,陕北的地究竟有多厚?生于斯,长于斯,我把深思的头颅搁在高原上。我听到了陕北的脉动,一种稳健有力、底气十足的脉动。原油在流淌,地气在滚动,这些柔软而又坚硬的东西恰似一股沸腾的热血在陕北肌体之内奔流不息,汩汩作响,陕北因此而血脉畅通、肤色红润。还有煤,这方块的东西,这黑色的东西,这来自土地内部的巨大热情,使我们觉得温暖、火烫,脸上光彩四溢。于是,一把铜质的唢呐嘹亮地响起,在世纪末的大风中嘹亮地响起。这是历史与现实相撞的声音,这是贫穷与富有相撞的声音,这是陕北与春天相撞的声音。它告诉中国,告诉世界,陕北高原开始燃烧了,抖动了,舞蹈了,陕北的父老乡亲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是的,我们揭开了榆林这一方水土的红盖头。自此,榆林的历史拐了一个弯,陕北的历史拐了一个弯!遥想当年,土得掉渣的榆林蜷缩在长城脚下,名不见经传。而今,榆林红了,陕北也跟着红了。这使我想起了白居易的“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的诗句。榆林就像养在深闺中的“杨家女”,以一种随意自然的居家常态承接四季的风雨。“杨家女”既然被“选在君王侧”,那么,榆林发展成一个网红城市、明星城市也就顺理成章了,陕北完成从村姑到大家闺秀的华丽转身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