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所门口向南望去，终南山顶依稀还有积雪的影子，今年迟迟不见有期待中的雪花，唯有这山顶的积雪还能让人感到阵阵冬日的气息。不禁想起《平凡的世界》的开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时令已快到惊蛰，雪当然再不会存留，往往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
　　空荡荡的街道上，我和几名同事还有闪烁的警灯，带来了难得的生气。
　　我们正准备登车，老所长赶出来：“你们几个人去？”
　　“三个。”“不行，再叫一个，情况特殊。”“所里没人了，都出去忙了。”“把值班室的兄弟叫上，值班室我坐，另外再检查一下装备！”
　　老所长不容置喙的命令，让我们感到厚实的温暖。
　　我们再度准备登车，老所长又到车前叮嘱：“注意方式方法，注意自身安全防护！”
　　“好的！”
　　空旷宽阔的马路上，警车向山下的村子奔驰，阴沉欲雨的天，紧闭的店铺，苍莽的终南山，让人顿生一种末世的悲壮。
　　车快到事发地了，我提醒兄弟们戴好口罩，简单部署了一下战术，看着这些稚嫩但坚毅的面孔，我感到了肩上的沉重，这也许就是老所长不放心我们的感觉吧。
　　这种警情在平时不算什么，但当前的新冠疫情来势汹汹，万一……
　　到了村口的防疫卡口，村干部老王向我们迎了过来，在距离我们三米的地方停住了，尽管戴着口罩看不到面容，但从他布满血丝的眼球和来回踱着的步子，看得出来他很疲惫也很焦急。
　　“你们可来了，那家伙刚走，我们没办法，村民都看着呢，万一这家伙感染了就麻烦了，就是没感染，村民们都学样子呢，后面就不配合防疫工作了，今天已经又有几个不太配合消毒的，这样下去要出事呢！”
　　“那家伙是谁，在什么地方，你慢慢讲。”
　　……
　　我弄清了，原来该村有个叫吕某的青年男子，这几天不听劝阻屡次从防疫卡点随意出入，不仅不配合消毒还辱骂防疫工作人员，引起群众围观起哄。这在当前疫情防控形势如此严峻的情况下是决不能容忍的，一定要遏制事态苗头，确保疫情防控秩序良好。
　　在老王的领路下，我们和防疫消毒人员来到了吕某家所在的街道，远远地就看到了吕某正在门口和两个老人纠缠拉扯着什么，旁边还站着几个村民。看到我们过来了，他更加得意，指着我们，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我又没犯法，你们能把我咋！”吕某叫嚣道。
　　“疫情防控形势很严峻，为了你自身以及村民的安全，你必须配合防疫工作，其他围观人员不要聚集，赶快回家去。”
　　“我就是不配合，在家待了几天把我能待疯，我就想出去转一转，咋，犯法了？”
　　“你刚路过卡点是不是没消毒？”“是又怎样？”“来，给你消个毒。”“我偏不消，能把我咋！”吕某说着挣脱父母的劝阻，向正在给其电动车喷消毒剂的老刘扑去，老刘躲闪不及，喷雾器摔在了地上。
　　一旁的吕某父母急忙上前将吕某拉住，扇了吕某两耳光。
　　“娃呀，人家政府是为你好，为咱村好，你咋就不听呢！”吕某母亲哭喊道。
　　“你们回家去，不要管我！”吕某冲着父母狂吼。
　　见此情形，我们按照既定战术，上前将吕某控制住，并给电动车做了消毒处理。
　　将吕某带上警车的时候，吕某父亲也跟了过来：“警察同志，你们是为村里人好，也是为他好，我知道，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要好好教育一下他，但他有特殊情况……”
　　“啥特殊情况？”
　　“我到所里给你们说吧。”吕某父亲小声说道，似有难言之隐。
　　“那你和你媳妇也上来，一起劝劝他。”
　　到了所里，吕某一直在叫骂、挣扎。吕父将我拉到旁边：“我这不争气的儿，丢人得很，让他妈给你说说情况吧。”
　　“娃有精神病，看了好几次了，年前从医院刚回来，这一两天应该是没吃药犯病了，你看这是病历和他平时吃的药。”吕母说着慌忙地从包里翻出几张纸和几个小塑料瓶。
　　听到这我有点埋怨老王了，这情况咋早不说呢，我心里嘀咕着。
　　“你娃是这情况，你村人知道不？”
　　“不知道，我们一直瞒着，我害怕其他人知道了会歧视我娃，我孙子还小，儿媳妇万一再闹离婚，我们这日子就过不成了，警察同志，对不起，你让我再劝劝他，让把药一吃。”
　　……
　　到了快夜里11点的时候，服过药的吕某终于平静了下来。
　　“警察同志，真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吕父又是一阵惶恐不安的道歉。
　　出了办案区，所里灯火通明，好多人还没回来，老所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小田端着桶泡面正在寻找热水。空气中满是泥土的味道，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不知是雨还是雪，远处的终南山像一头巨兽横卧在天际，山顶的积雪竟然露出几分清晰，看来黎明快要到了……
　　（作者系西安市公安局长安分局滦镇派出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