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亚篇·撒马尔罕(上)
撒马尔罕位于泽拉夫尚河流域的山间盆地,东北部有突厥斯坦山的支脉,南部有泽拉夫尚山的支脉,西南方是卡尔纳布楚里草原,北部邻近克孜尔库姆沙漠边缘。撒马尔罕意为“肥沃的土地”。
撒马尔罕是中亚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地处古丝绸之路的要冲,丝绸之路上重要的枢纽城市,有2500年的历史,为古代帖木儿帝国的首都。撒马尔罕连接着中国、波斯帝国和印度这三大帝国,善于经商的粟特人把撒马尔罕建造成一座美轮美奂的都城。
撒马尔罕市是乌兹别克斯坦第二大城市,1924年至1930年间,该市曾为乌兹别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首都,产棉花、丝绸、皮革、干果、葡萄酒并出口。当地手织地毯和制作陶器也久负盛名。
我们的行走始终沿着高速公路,从奥什到塔什干,从塔什干到撒马尔罕。
在撒马尔罕,我只停驻了一个晚上。昏暗的夜晚,干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的空气,散布在广袤原野上简陋的低暗的建筑,老城和新城四围那遍布的古老坟墓。
那空气十分地干燥,仿佛一根火柴就能点燃。当夜幕降临后,大地一呼一吸,慢慢地吐纳,于是这雾气就慢慢地消退了。接着是满天星斗,像一口大锅一样扣在我们头顶。接着,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从费尔干纳盆地的东头升起来了。十分的巨大,十分的魔幻,仿佛童话一样。那月亮甚至占据了东边的半个草原和半个天空,仿佛一幢矗立在那里的楼房一样。而人呢,像站在楼房底下一样。六岁之前的李白,他大约看惯了这样的月亮,就像此处那些敞着肚皮,光着脚丫,暮色中四处乱窜的男孩一样,所以他在后来的诗中说:“少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新城区和老城区,隔一条马路。我们的长途跋涉的十四辆汽车,加上那辆奇形怪状的卫星转播车,就停靠在路边。然后人从车上走下来,依次迈入老城。
当地的居民,一簇一簇地围在街口看热闹。老人们头上围着布巾,坐在街口的某一个台阶上,抽着烟,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妇女们则叽叽喳喳地,说出她们对这些不速之客身份的判断。孩子们一群一群地,像玩捉迷藏一样,绕着街口的建筑物四窜。有几个半大孩子,将自己停在自行车上,一只脚点地,从四面包围着在路边一个台阶上歇息喘气的我,叫我生出许多的怯意。
这里的人,肤色深沉,褐色,面部的表情,因为成年累月地与风沙对抗,又承受无边无拦的中亚细亚阳光的炙烤,因此显得呆滞,褐色的面孔上那白眼仁特别地夸张。他就用那白眼仁死死地盯着你。然后突然间暮色中一声口哨,他们蹬着车离开了。我于是松了一口气,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向马路对面的老城区走去。
所谓老城,它的主要的建筑,是几座大的清真寺,这大约是安拉之剑挥手向东,沿着费尔干纳盆地西沿,兴都库什山北沿,抵达撒马尔罕后,星月远征军留给这里的遗存。说遗存大约是不准确的,因为清真寺目前还在使用,且香火十分地隆盛。
我判断不清方向,那太阳落下地平线的方向,应当是西南方。太阳在这座巨大的清真寺的后方,停驻了片刻,便猛然一跳落了下去,于是西边的天边,红霞满天,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记得我当时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注明撒马尔罕老城字样,发了出来。一位大学教授看了后,回言说,他臆想中的撒马尔罕,就该是这样子的,似梦似幻,无限庄严,因承载过那过重的历史而沧桑、疲惫。
我坐在另一座教堂的台阶上,摊开了一条蓝色哈达,这哈达是路过塔里木盆地的库尔勒时,当地人送我的。风十分地大,草原、戈壁地面,大约太阳落山都会例行公事地刮上一阵这样的风。那风叫我想起一首流行歌的歌词:那里有风有古老的草原!我奋力地将蓝哈达铺开,用脚踩住,将这次“欧亚大穿越 丝路万里行”所携带的一本书,一个放大镜,一双老布鞋,一只茶碗(建盏),一饼最好的普洱茶,摊在蓝哈达上。
然后点燃三支香烟,将袅袅青烟腾起的三支香烟,整齐地放在沙赫静达大墓前。大墓建于14世纪和15世纪,由13座陵墓和一座清真寺组成。“沙赫静达”意为“永生之王”,是撒马尔罕的执政者及其家属的坟墓。建筑的基调为青色,以彩色陶瓷贴面作为装饰。其中最主要的一座是伊斯兰教创建人穆罕默德的堂弟库萨姆之墓。帖木儿大帝的妻子图玛-阿卡和侄女图尔坎-阿卡也葬在这里。
我双膝跪地,将那本名曰《我的菩提树》的著作,双手举过头顶,我依次向我们光荣的祖先,最初踏勘出西域道的张骞致敬,向自这里翻越大雪山,前往五印取经的玄奘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