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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2年01月26日
那些年春节耍社火
○ 闫 曙
  “快看,骆家坝又舞狮子啦!”朋友圈有人晒出了年初一骆家坝镇的民俗表演“舞狮”和“采莲船”。照片上,演员们身着戏服起劲地表演,观众围得水泄不通。隔着屏幕,我仿佛听到了喜气洋洋的锣鼓和唢呐声。
  “咚呛呛咚呛呛,咚呛咚呛咚咚呛……”锣鼓声越来越近了,顾不得吃完最后一口饭,大家抢着出门了。“走喽,社火队来了,看社火去!”——几十年前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在我的记忆中,童年里过春节最令人兴奋的不是美食,而是走街入巷的社火表演。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吧,那时候的西乡,不论城里还是乡下都兴耍社火,只要社火队的锣鼓一敲起来,走到哪条街,保准哪条街水泄不通!尤其是东关和西关两个居委会的社火队,像比赛一样,一队比一队精彩!
当年,我家住在西关街。临近春节了,居委会提前安排人排练节目:踩高跷的,跑旱船的,舞狮子的,演杂耍的,还有高难度的高台社火。春节一到,所有的队员在居委会大院集合,化好妆,带着各种道具排好队形,开道的锣鼓一敲起来,社火就耍起来了。生动热烈的拜年语、引人入胜的各路演出队,吸引人们摩肩接踵争相观看,喧天的鼓乐声让整个西乡城沉浸在春节的红红火火中。
  那时候我还在上小学,因为喜欢跳舞,被“花杆队”的老师挑中了。“打花杆”是一种带道具的群体舞蹈,表演者每人要准备一根“花杆”。当我欢天喜地地回家报告喜讯后,爸爸很快就给我做了一根花杆:他不知在哪儿找了一根和我身高差不多的竹杆,买来彩纸裁成两指宽的纸条,斜着一圈圈缠在竹竿上,再给身着彩服的竹竿两端系上一串铜线。花杆做好了,一敲打便发出“呛呛铃铃”的脆响,引来弟弟妹妹羡慕的眼神。每天晚饭后,我在家里练习,爸爸总是“一二三四”地帮我喊口令,弟弟妹妹和妈妈就是我忠实的观众。
  等到社火队要上街表演了,我们一二十个小学生组成的花杆队排在中间。大家身着漂亮的校服排成两队,手舞花杆动作轻盈优美,掏、敲、踢、碰,节奏明快活泼,一路“呛呛铃铃”伴着路人的啧啧称赞融进大街小巷。
  有时候,两支社火队会在同一条街相遇。领队就会想方设法让两支队伍错开前行,队伍在狭窄的街道缓慢行进,我们会停下舞蹈动作欣赏对方的表演。最逗人笑的是跑旱船的,画着浓妆的船夫、带着夸张表情的媒婆,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叔叔或者爷爷扮演的,偶尔还挑逗一下路人,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最惊险的是高台队的表演。所谓的高台,就是先做一个芯架,在一根或几根丈余长的木椽或铁杆顶端绑成莲花形或者其他形状的悬体芯架,再挑选一些年纪稍小且体轻的小孩穿上戏剧服装,做出简单动作或者造型,固定在芯架顶端。社火队上街游行的时候,选几个力气大的男人或肩扛或腰背,或四到六人抬着芯架在行进中展示。《断桥》《盗仙草》《三滴血》《八仙过海》《唐僧取经》《包公斩美》《哪吒闹海》《猪八戒背媳妇》——这些脍炙人口的经典就这样在路人仰望的眼神中流传着。
  刚开始表演的时候,被固定在高台上的小孩还好奇地东瞅瞅西望望,时间长了,有的睡着了耷拉着小脑袋,有的不知是吓的还是饿的开始哇哇哭起来,但这丝毫不影响观众对高台队的关注度:“快看,那是马家的小孙子,小包公有模有样!”“那个小姑娘扮相真漂亮啊!”“哎呦,可怜的小宝贝,哭得那个伤心哦,赶紧把人换下来吧!”
  每次仰头看到那些仿佛站在云中,表演金鸡独立等惊险动作的小演员,就会又羡慕又惊诧:这些小孩好勇敢!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就这样,社火队在万众瞩目中且行且演着,在小城转上个半天。一场社火演出结束,大人们汗流浃背,小孩们肚子饿得咕咕叫,但是个个都喜笑颜开,期待着第二天的演出。这样的热闹一直要持续到正月十五六……
  如今,春节依然年年过,电视机里、手机里的“云上年”一年比一年喧嚣,而小城里的“年”却再也没有几十年前的味道了。那延续了数千年的社火,渐渐被遗忘;那种靠扮演、造型、气力和技巧取胜的民间社火,从街头入驻“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新生一代也只能从“云端”欣赏了。不知还有多少人怀念那些年的社火、那些年的喧闹?
  好想念,当年社火队的叔叔阿姨、大姐姐大哥哥们,真想给你们再喝一声彩啊!好想念,当年和我一起打花杆的小伙伴们,不知你们现在何处?好想念,当年站在高台、身着戏服的小弟弟小妹妹们,你们还记得那双仰望着你们、充满渴慕的眼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