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棉花里躺着
棉花是我的身体
但我的肌肉不在
我在铁板上躺着
铁板是我的身体
但我的骨头不在
我在刺丛中躺着
尖刺是我的身体
但我的神经不在
我在疯癫中躺着
疯人院是我的身体
但我的头脑不在
连续十几个小时
我在床上等梦不来
而身体已经跃出窗外
我在虚空里躺着
星光与浮云是我的翅膀
但是梦却飞不起来
我听见我的身体在叫喊
我自己扶起自己穿行于黑夜
天亮时又把自己按倒在床上
隐秘的梦与河流
几个月之前
在额尔齐斯河结冰的河岸上
图瓦人的小木屋里
我干了一件荒唐的事情
我打碎了一坛好酒
唯一的一坛
过冬的酒
清香满地流淌
那是在求婚未成之后
并没有谁责备我
没有谁拔出刀子
但我满心愧疚
主人和颜悦色
拍拍我的肩膀说
“别做梦了
几个月前正是夏天
你没有到过阿勒泰
也没见过雪中的火焰
别做梦了”
我一拍脑门
恍然大悟
是啊,我是在做梦
但我掐掐大腿
却分明很疼
我用力睁开眼睛
图瓦人美丽的女儿
微笑着站在对面
后来我又看到
她肩扛尖底的汲水罐
妖娆地站在黄河岸上
接下来是在广州港码头
她乘坐的大船就要起航
她说是要驶向密西西比
沿着大河溯流而上
就能回到自己的家乡
就能与我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