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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1年08月04日
书法写我
回我故乡
回我故乡
  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是一个永恒的哲学命题。我一直在寻找中追问,也一直在追问中寻找。如果说人生是个圆的话,而今,我大概正走在回故乡的路上。
  我吟诵着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我吟诵着贺知章的《回乡偶书》,我吟诵着鲁迅的《故乡》……我,要回故乡去。
  长稔原那个小村庄是我的故乡,她,在百里之外的秦岭北麓一直等着我。
  屈指算来,离开故乡已有四十个年头了。四十年,是春夏秋冬四十个季节的更迭;四十年,岁月一点一点地改变着故乡的模样。尤其是近年来父母亲相继过世之后,心中为我遮风挡雨的院墙就一下子全然坍塌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到了大年初一,我和弟弟妹妹们还是要照例赶回老家,坐在已没了人烟的老屋里,在父母亲遗像前燃一炷心香,默默地坐着,坐的是一天的悲惋与苍凉。如今我退休了,有时间陪父母亲了,父母亲却不在了,父母亲不在了,我们的家也一下子没了。我对弟弟妹妹们说,人不能没有家,家是根啊!我提议将老屋修缮一番,立即得到弟弟妹妹们一致赞同。是啊,家不能散,我们要继续守好这个家,这也是父母亲的心愿吧!
  隔着四十年的眺望,梦一直连接着我与故乡,那是一条扯不断的脐带。
  如今,我小时候的回字巷不在了。村头没了那棵大皂角树,大皂角树上那口统一全村人行动的大钟也没了。涝池还在,但漫平了泥土长满了蒿草。涝池岸边的大碾盘已不翼而飞。没了生产队也就没了饲养室和我心存敬意的老黄牛。村东边的大场已盖满了人家,只是不见黄土墙蓝屋顶,而立起的一律是水泥房子和砌了瓷片的大门楼。紧靠场面的那条水渠还在,但水渠一直没有水流。村西小时候经常去玩的窑场废了,只剩了一堆堆砖头瓦块,瓦窑坍塌裸露了半边通红的窑膛。生产队时的大土壕任谁也无法填平,它就一声不吭地像沉思在逝去的梦里。村北口的小学校竟感觉越发地小,庙堂早已拆掉,盖了两排校舍,学校却只剩下几十个学生了。而我当年就读的那所高中盖起的校舍更多,也因学生减少改成了初中。这些年家乡人的观念大变,已从过去的单种粮食变成多种经营,春天果树花香,秋天果实累累。鸟明显比早年多了,有时还能看见锦鸡振翅飞翔。故乡的确是变样了,但我梦里的故乡却一直没变,故乡的每一条土路、田野和村庄里的一草一木还是原来的样子。历经四十年岁月的淘洗,我的心始终如一。
  回故乡,走遍故乡的每一片土地,在纯熟的乡音里,找我小时候的伙伴,还有我的老师和同学……我想和过去一样靠着南墙,晒儿时的太阳,晚上在月亮和星光下听风声和虫鸣……我要将大地上的所有花草都采集在一起,编世界上最大最大的花篮,敬献在父母亲的坟茔之前……如果村子能给我一块土地,我要在心爱的土地上栽我喜欢的树,我要将树坑挖得大大的,趁栽树的时候也将自己一同栽下去,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同树一样长高长大……我想在土地里种一片麦子,趁撒种子的那一刻也将自己的希望一同撒向大地,我不知道来年的夏天我在收获金色麦粒的时候是否也能收获一些希望……我想成为故乡的一棵草,春来发几枝叶片,摇一簇绿影,开一朵小花,在天地间绽放无声的微笑……我想变成一只鹿或一只兔子,随便在野地里撒欢……我想变成一只鸟,不管是大雁还是麻雀,追着流云留一声声啭鸣……我想变成一只七彩的蝴蝶,去寻庄生的美梦……我还想变成一块石头,一滴水露,一把黄土,一漠轻烟……
  无中生有是存在,从有化无归永恒。生命必将老去,但不老的是精神。
   (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