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敢说枯萎
面对六月雨后的葱郁
面对蓬勃,势不可挡地生长
苞谷苗、豆角秧、萝卜缨、黄瓜蔓
一股脑地绿一个劲地疯狂
它们卑微,却都有一颗柔软的心
天地悲悯,怎么可以辜负
我怎么敢说枯萎
面对一片喂养我长大的庄稼
生命的源泉记忆的温暖
又一次在我胸中复苏、涌动
父亲在地下,母亲在地上
我怎么敢说枯萎
母亲的幸福
母亲一直生活在乡下
像田野里的庄稼
只要有阳光和雨水
她就会欢欢实实往前奔
尽管母亲性情开朗豁达
也能识文断字
但她却从来没有说过幸福二字
好像她作为一株庄稼
有土地生根发芽,有镰刀去收割
有儿女们的肠胃等着去喂养
本该就是幸福的
也许母亲觉得
幸福二字太过斯文说不出口
不是一株土生土长的庄稼的语言
她总是说,只要你们过得好
我就好
母亲给我们说起她的病痛时
似乎也是幸福的
她开心快乐的样子
好像我们都是她的止疼药
母亲说下周日等我们回来时
神情依然是幸福的
即便我们临时有事回不去
母亲也从不追问为什么
从不对我们说她望眼欲穿的等待
说寂静的村落空荡的屋舍中
她一个人巨大的长久的
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