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陈望道
　　毫无动静的义乌分水塘村，能翻译：“一个在欧洲徘徊的幽灵” ？
　　一杯绿茶，能翻译：布鲁塞尔天鹅咖啡馆的暮色？
　　中国农民之子，能翻译：马克思、恩格斯行动的纲领？
　　……一道光，推倒了夜所有的阻挡！
　　昏暗的江南，被搅动了！一把旧椅子，两条板凳，一位中国国文教员，坐不住了！

　　山坡上，柴堆旁，小油灯下，你秘密投奔一个伟大的阵营。
　　全世界的被剥削阶级，第一次在《共产党宣言》单行本里集体发言。
　　代表你，代表我，也代表他。一瞬间，挽起了无数双手臂。
　　摩泽尔河，流过了欧洲最古老的小城。停在你的身边休息。

　　一个精炼、优美的词，也许使你在木板上斟酌了几个早晨？
　　英语，难不倒你肯花费五倍工夫的汉语。
　　觉醒的门，敞开了。送来粽子的母亲，不明白儿子：
　　将墨汁当作红糖蘸，为何竟吃得这么香、这么甜？ 
　 
　　你，最早搬来了一套最根本的武装。
　　红军战士，几乎人手一册。哪个指挥员，不喊这本书为老师？
　　尽管翻译者，有不同的署名。
　　相同的，是陈望道先生，领着我们一代代学生，去拜见1920年发现的真理……

　　致李大钊

　　我简直不相信：那一年的四月，会这么残忍！
　　乌云，将砚台变成京城的天空。凶手，露出了处决“巨魁”的狰狞。
　　旧中国的气温，冻结在零度以下!

　　绞杀令，使四周围更加寒冷！那根阴森森的麻绳，从绞刑架放了下来！
　　一股恶势力，操纵着整个民族的命运！

　　那时候：你是不是刚对北大图书馆的助理员，布置了需要誊抄的书名？
　　你是不是刚离开冲决桎梏的陶然亭？
　　那架马克思研究会的油印机，是不是还在香案上摇动？
　　你是不是又从旧袍里掏出了银元，资助困苦的学生？……
　　你这位经济学教授，最明白有价值的清贫。
　　你用无数双铁铸的手，打出了那份《庶民的胜利》！
　　此刻，院子里的孩子们，正在向你围拢。
　　准备听你讲北河沿的故事，准备请你教古诗、下军棋、写毛笔字。
　　你为大女儿买来的那架旧风琴，还有余音袅袅……

　　你听到了一片童声。你将准备出击的枪，重新放回抽屉里的黄昏。
　　枪握在你的手中，有了柔的一面。
　　之所以没有射出那五发子弹，是你怕伤着天真。
　　即使事业正在起跑，你也高昂着头，迎向军阀抓捕的脚步声。
　　中国布尔什维克的“北方领袖”，就这样，迎着粗野的吆喝，从容赴难。
　　从容得让敌人都震惊!你仿佛还在“背黑暗而向光明”……

　　走向绞刑架的，决不是你！
　　你祖先一般的面容，已经代表将来，把绳索套向整个旧世界！